我們好像見過,又好像從未見過。
那時間儘頭儘數重疊,光陰沸騰深處蹉跎,有多少人擦肩而過。
他們或許會再見,或許永遠不會再見。
世界之大,有盛世繁華,也有始終掙紮。
有的距離是片刻,有的距離是永恒。
夢中的你總是眉目如畫,醒來後就成了指間的沙。
你是我年少綺夢的,水月鏡花。
也是我最後願意等在黃泉路上的,曼珠沙華。
我在人群裡一眼凝望過去,那是我始終期許的,世界上唯一的你。
沈玨開著墨綠奧迪回到玉堂的時候,杜若惜已經離開了玉堂。
霍沅玉端坐在沙發上喝一杯陳年的茶,紅色茶湯濃鬱,入口是陳年的香。
一張張設計圖紙看過去,倒是有些驚豔的,她做好了標注,放下平板,將茶一飲而儘。
銀質茶杯上是精致的蘭花紋,大葉小花,雅如君子。
沈玨敲門,她說“進。”
“還挺快啊,果然是應付了事,不過榮家這個姑娘,是個好姑娘,不比文家那個。”她又倒出兩杯茶。
沈玨坐下,拿起茶杯“不一樣的父母,自然是不一樣的家教,燕雀和鴻鵠,不可同日而語也。”
喝下茶,他抬眉“壽眉,你帶來的?給我留點兒?”
“茶重要還是老婆重要?”她抬眉,蕩漾意味深長的笑。
“有消息了?”沈玨放下茶杯。
“那是自然,不過還是得等你餘叔回國,他太精明了,我得替你,打聽清楚點兒,還有一周他就會回來。咱們這樣的家庭,自然得慎重些。我看了你手裡那些資料,倒是很欣賞這姑娘。漂亮,有才華,聰明,狠辣,有手段。可能還有背景,經濟條件估計也很好,配得上你,也配得上我們家。若是能見到本人,自然是更好的,不過你得自己先接觸一下。你喜歡的,我自然也會喜歡。”
她頓了頓“不過這樣的,身邊應該不缺追的,家裡估計也會給安排,萬一不是單身,又或者已婚,你就尷尬了。”
沈玨眼睛一動,他倒是沒往這方麵想。
許是有些被愛情衝昏了頭腦。
又或者,本心上覺得她是單身且未婚。
因為她有一種冷傲的氣質。
霍沅玉又倒了兩杯茶“陸白也剛回國,陸世安讓他近水樓台先得月,也不是不可能。萬一他倆已經安排上了,你和老三就得一起給我哭,我都可以想象那個畫麵。”
霍沅玉喝著茶,麵不改色的調侃。
“沈璧想了這一年估計已經想清楚了,不過也沒事,我們圈子的的優質男女青年,還是很多,大不了到時候你娶榮筱雅,沈璧嫁給喬寒,也是挺好的。”
“媽,你不去寫劇本都可惜了,我把你介紹給顧青山,你給他寫個本子,肯定能大爆,能獲獎,引來粉絲無數。”沈玨托著下巴,笑得肆意。
“好了,設計稿我看完了,做了標注,我先回家看你外婆和霍霽,下午的事兒你自己安排好了。對了,杜若惜進了廣告部?”
她站起身。
沈玨沒想到霍沅玉連這事兒都知道,隻能如實回答“對,她自己投簡曆進來的。”
她沒動“進來了你就讓王柏安排吧,小事而已,我今天開車進來的時候,在停車場正好撞見了她,我還沒下車,她也就沒看見我。有些事也不用藏著掖著,都過去了。”
“我隻是不想讓你煩惱。”沈玨微笑。
“這麼多年了,算了。”
她推開門離去。
沈玨又倒了一杯茶,打開茶席,裡麵放著兩盒五年的壽眉。
他眉開眼笑。
南大的風吹了百年,那湖邊坐過一群又一群人。
他們到來,他們離開,來自不同的方向,奔赴不同的方向。
林芷回頭看了一眼寢室,住了六年的寢室,就要告彆了。
那年她滿心以為會離開南大,最終還是留在了這裡。
讀本科,讀碩士,然後還要繼續讀博士。
人生的路,即使運籌帷幄,也未必會決勝千裡。
東西不多,她向來不喜歡攢東西,不想要了的就捐了或者扔了,到頭來能帶走的,除了還想要的衣服,也就隻有一些書而已。這些書已經分了兩次拉去了千裡江山,所以這次,走的很輕鬆。
進入南大時候因為到底還是有些不情不願,所以步履微微沉重,中間因為被騷擾被陷害被誣陷,想走的心又開始雀躍,最終也還是沒走成。
人生的路啊,不是所有的放棄和逃避都能解決問題。
我們也不必,為了彆人的錯誤,拿自己的時間和精力去買單。
她拖著箱子走出公寓,坐上了早已經等在門口的車。
保安熱情的和她打招呼“再見,林小姐。”
“再見,謝謝。”又是拿出兩包煙。
車一路緩慢行駛,開到千裡江山,她下車低聲說謝謝,然後取出門禁卡遞給保安。
“林小姐,我幫你拿。”保安熱情的說。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她回答。“不用客氣,這是我們應該做的。”保安嘴上說著,但手沒動,他在等業主的允許。
“不用,我自己來就好了,你們辛苦了。”她拉著箱子走遠。
“看吧,你的女神多冷淡,這種,要麼是自己有錢,要麼就是被包養的。你看她年輕又漂亮,十有**是後者。她敢搭理你嗎,她想搭理你嗎,她能搭理你嗎,她會搭理你嗎~”旁邊另一個保安一臉無語。
“少胡說,那棟就是在她名下,我悄悄看了一下,前幾年租出去的時候,也是簽的她的名字。”年輕保安一臉不服氣。
“那手段更厲害了,我勸你彆癡心妄想。”稍微年長的喝下一口水。
“算了,彆議論業主**,當心開除。”
兩個人不再說話。
林芷當然聽不見背後兩人的低聲細語。
她走到六棟,千裡江山最初開發的時候,采用的是中式江南灰白色,大部分業主都保持了原色,主打一個意境。
都是獨棟,樓間距遠,采光很好,隻有二十八棟,人工湖和河,循環流淌,湖麵的荷葉綠意盎然,天鵝在裡麵嬉戲。
各家花園,各家耕種。
有紫藤如瀑布傾瀉,有蘭花嬌豔欲滴,有桑樹長滿桑果,有葡萄漸漸長大,也有西紅柿黃瓜讓人微饞,桃子鮮紅,李子鮮紅。
誰家的鴨子像狗一樣跑來跑去。
這是她七年來,第四次踏進千裡江山。
那年大一,林圖百忙中,拖著病體送她到南城。
他帶她來到千裡江山,指著六棟告訴她:我在南城買給你的家,作為你的大學禮物。我這一生,對不起的人太多,可我覺得,最對不起的,還是你。你是我的親生女兒,我卻讓你受儘冷眼白眼,受儘欺負,顛沛流離吃儘苦頭,這麼多年。我懺悔,我悔過,我不求你能原諒我,我隻希望你以後能過的好,過的很好。最好忘記,林家帶給你的,所有傷害。
這棟房子,她一天也沒有住過。
在林圖的陪伴下,她直接租了出去,租賃人本來想直接買下,她其實很喜歡這個環境,隻同意出租。
租賃人一租就是四年,在她本科讀完,繼續保研的時候,她本來想住過來,可還是選擇了,續租兩年半。
那天她告訴租賃人,我兩年半以後估計就得住過來了,不會再續租。
時間過得真快阿,她沒有再裝修,隻是委托物業請人打掃乾淨,然後前後兩次把放在南大的東西帶過來,又順手添置了一些。
黑色圍欄大半人高,四周角落更高,最高的地方,各自懸掛著幾個監控鏡頭。
院子前麵紫藤花下纏繞著白色秋千。
葡萄和淩霄花在肆意生長,一株巨大的玉蘭樹葉子蒼翠,早已經結束了短暫的花期。
按下指紋。
推開門,空蕩的三層建築。
上下三層,共計680平方。
一樓客廳,餐廳,廚房,衛生間一塵不染,空空蕩蕩。
寵物室裡什麼都沒有,琴室裡放著鋼琴,古琴,還有一管銀質長笛。
二樓是放了許多書的書房,茶室裡放了一些茶餅,茶具,衣帽間裡不太多的衣服鞋子包包,依舊是一塵不染的衛生間。
三樓是三個臥室,隻有一個鋪陳了被褥,她打開一人高的保險箱,將裝著筆記本的袋子,放了進去,裡麵之前還放了,一些盒子。
無所事事的多雲天氣的下午,洗了澡,放空心情,穿著一條白色短袖長裙,坐在秋千上搖晃。
她想起那一年十八歲的,秦鶴的臉。
一張黑白色狗臉突然出現在她眼前,靠近她貼上她,瘋狂的向她搖著尾巴。
她來不及躲閃,趕緊站起來。
狗許覺得自己嚇到她了,突然不動。
果然很邊牧。
長得好看,也很聰明。
保安從旁邊趕過來一把抱住狗,“不好意思林小姐,這好像是八棟沈先生的狗,不知道怎麼跑出來了,你沒事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