鐮倉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未時,勤務樓。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就從午時到了未時,而過了這許久,山中結衣卻依然在猶豫要不要給四季薔薇的市場砸盤。
這個決定很難下,於她而言,她怕隻需要點頭,山中家就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相比於血淋淋的戰爭,此刻的山中結衣第一次感受到了經濟戰對於人內心的煎熬。
因為不管怎麼看,現如今砸盤都是顯得那麼愚蠢。
她開始時覺得這個策略或許可行不是覺得這個策略有什麼高明之處,而是相信人多於相信事件本身。
信於人則製於人,儘管這個策略看起來愚蠢,但是如果施展的人不一樣或許結果也不一樣,這是她願意相信並執行的原因。
這世上之事,被騙之人,多是如此,他們其實都很聰明,隻是信錯了人。
這世上之事,若從旁觀角度看是很愚蠢的,但是就是有人上當受騙,他們不知道嗎?不是,是因為他們已經被他人施展的幻想牢籠困住了。
同樣的,山中結衣對姐姐山中裡美有一種盲目的信任,對奈良櫻落的算無遺策有一種發自內心的驚歎。
山中結衣原先是願意相信姐姐山中裡美,因為姐姐一直都是她的榜樣,但是坐在這個位置久了,她對權術了解的越深,對人性的感慨越深,反而對人沒有那麼信任了。這個不是特指她姐姐,而是任何人。連親姐姐尚且如此,更何況沒什麼感情基礎的奈良櫻落呢?
她能這麼想,其實說明她成長了,進步了。
在史書中常言多疑是一種病,仿佛得了這一種病就容易被敵人利用,說曹操就多疑,因為多疑吃了很多虧。好似多疑是一個缺點,其實不然,多疑是優點,但是多疑的同時,也要有決斷力。若多疑而寡斷,這多疑就不能叫多疑,而是叫猶豫,猶疑,這其實是對自身的一種極度不信任。人若是對自己都極度不信任,那麼什麼事都乾不成。山中結衣反而不在此列,她是一個極為剛毅的女子。但即使是她,若多疑的深了,也會變成猶疑,更何況他人呢?
所以她的這種不信任並不足以讓她改變主意,直到她聽到了薔薇山的戰報才讓她再次疑惑起來。因為以兩萬人想擊潰大皇子手下的絕對精銳陷陣營,這怎麼可能?這不是以卵擊石嗎?而且做出這個決定的人是她的姐姐和她一直覺得聰慧如妖的奈良櫻落。
這種愚蠢的事情,怎麼能做呢?
如果砸盤乃為愚蠢之一,可信。那麼在薔薇山以卵擊石乃為愚蠢之二,焉可信乎?
然而這種不信一旦升起來,就很難壓製下去。可是這種不信又不足以完全不信。
問題來了,可信不可儘信,不可信又不可全不信,矛盾心一生,猶豫一起,焦躁便來。
所以從午時到巳時這段時間的山中結衣異常的焦躁,她根本靜不下心來思考,更是無法下決定。
為何她靜不下心來?
因為戰時統籌全局本不是她擅長,她壓力大,情緒起伏大,加熬夜,必定肝氣鬱結而不舒,其必有兩脅飽滿之症。肝傷必定責之腎水,腎水不足必定口乾舌燥,熬夜再耗,久之脅肝而上衝於腦稱之為龍雷之火,龍雷之火上衝,必頭暈頭痛,就算輕症也是動則頭眩。曹操得病多半是因此習慣太久太深而致的頭風。
另飲食不規律,加多思,脾胃必傷。脾胃一傷,營養物質無法上下輸送,腦子必定反應遲鈍,怎可定心?熬夜多思,腎水無法上滋潤於心,心火燃起,無法交濟,必失眠,怎可靜心?
身體上的神不定和心不定已成定局,加上疑心頓起而難決斷本身產生了糾結,這種焦躁感一上來,必是方寸大亂!
如果此時有人能看到山中結衣的舌尖必定是紅的很,因為她心火燃起來了。好在她性格是屬於剛烈類型,不會太多恐懼,如果恐懼多了,其必定心中怦怦,心氣大虛!人的心氣虛了,就很難成事了。
所以是身體狀況,性格以及當下的環境讓她難以靜心。
如果是凡人處此情景,極易頹然而致失敗,便責之於命運,其乃可悲!
人的身體狀況,環境狀況,性格狀況,以及遇事的處理方式,這些確定的東西組合起來,是可以推測出一個人的行為的。其可推測性,不是命運,而是一種慣性。這種慣性靠外力除非給以巨大的打擊,不然是不會改變的,不改變就改不了他們口中的命運。
因為山中裡美了解這些,所以她的權術中有一種手段,便是以此來推理整個人,看清一個人,並操控一個人。
然這種慣性若用內驅力來改,實際上反而相對來說容易一點,但痛苦卻並不會減少。但若目標是脫胎換骨,有此幻想的毒,或可進行下去。隻是大多數人不知道怎麼做罷了,就算知道怎麼做,也會因為貪欲導致的幻想牢籠太堅固,從而外顯出意誌不堅定而難以持續,於是迷茫以及困惑之心頓生。
若是常時遇到兩難抉擇之事,這種時刻其實不必急著下決定,拖一拖,多想一想,多休息休息,事情自己就會給出答案和解法。這叫事緩則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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