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事了,傳送陣!”血蝠王心頭發緊,奈何離地太遠,趕去毀陣已然不及,便賣個破綻與落雲子對拚了一記,趁勢跳開,運功喝道:“小的們,準備迎敵。”
“呃……大王讓乾啥”
“全是兄弟姊妹,何來敵人”
“對嘛,迎誰呢”
“一幫就曉得吃喝拉撒誰的蠢蛋,認不出傳送陣哪!”分散各處的大小頭領聽耳聽妖言,不約而同嗬斥開來,“依令行事,彆拖後腿便了。”
“大頭領言得是,當今大王謀斷無雙,彆被我等壞了大計才好。”
“今夜定要讓黑風老祖出來。”
“管他來有多少人,一並殺了便是。”
“有情況!戒備——”
小妖們正議論著,卻聞高呼示警,環視四方,見那白色光柱內人影幢幢,不知道門方麵來了多少援兵,又聽各方頭領號令,“護法,出擊。”
除去繼續布置結界的的陣列,其餘妖怪兵分五路,由附近的大小頭領率著,如潮水一般,分彆朝著五道光柱衝了過去。
隨著妖兵極速迫近,陣光逐一消散,四宗弟子多少還沒適應傳送帶來的暈眩,卻猛然發現已被各種妖怪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
“為了祖爺。”
“為了吾族。”
“殺!!!”
震天的喊殺聲中,妖兵蜂擁而上,分彆以五個傳送陣為垓心,迅速將整個戰場分割成五塊。
單就兵力而言,每個戰圈的妖兵數倍於人修,且妖族占了先機,道門落了後手,結果四宗弟子被打了個猝不及防,等反應過來,已有了不少死傷。
具體的戰況,其餘方向上也還好,有各宗長老坐鎮,在最初的措手不及過去之後,迅速組織起有效的反擊,不至於太糟糕。
唯東邊戰圈情況特殊,因為獸潮襲城的緣故,來自涼城的兵力被拆分成兩撥:從南牆過來的丹境強者被傳送到中圈,而尋常的淨妖宗弟子卻落在了東邊。
當然,與淨妖宗弟子一同傳送過來的,也有丹境強者,卻不過三五之數,甫一出現便被帶隊的妖族大頭領纏住,不得脫身,根本無法坐鎮指揮,僅剩一群娃娃直麵妖兵的圍剿。
這就直接導致了開局失利。
與刀口舔血的獵妖客不同,宗門弟子因有宗門的供應,平日裡不必為哪怕一丁點修行資源爾虞我詐,甚而有不少人入道至今還沒有見過血。
大多數養尊處優慣了,自要嬌氣些,若敵方同為人族,他們尚能不懼,並與之周旋,但幾時見過眼下的陣仗
血盆大口曝露著利齒森牙。
尖厲的嘶哮刮得耳膜生疼。
一浪一浪的惡臭直鑽鼻孔。
隨風而來的腥血令人作嘔。
……
麵對滿目的張牙舞爪,縱然事前宗門有過詳細的交代,每個人也因此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到了眼下真正麵對的時候,實際觀感帶來的衝擊,瞬間搗毀了所有預想。
原來……真是要拚命的。
且不說女弟子個個花容失色,便是男弟子也有不少邁不開腿兒的;尤有甚者,連刀劍都拿捏不穩,更彆提施法催符了。
“我要回山……快送我回去。”
“我也不想死。”
“長老們呢,這就不管我們了”
“這麼多妖怪,怎麼殺得完這不是把我們往火坑裡推麼”
“師兄……師兄救我。”
交戰伊始,隊伍最外圍幾乎是一觸即潰,淨妖宗弟子陣腳大亂,隨著妖兵的瘋狂進攻,節節敗退。
戰圈,逐漸往裡壓縮。
好在並非所有弟子都弱不禁風,在此起彼伏的驚呼與慘叫中,仍夾雜著一些完全不同的聲音。
“不要推、不要擠,小心踩踏。”
“左邊,守住左邊。”
“你們幾個跟我來。”
“快看,是十三妹妹的貂兒。”
隊伍西南角,閃電貂在妖群中飛速穿梭,似光,似電,本來隻是雪白的一團,卻因為太快,軌跡連綴成一條白色光線。
那光線迂回反複,不斷變向,在每個轉折的點上,都有至少一隻妖兵悶哼著應聲倒下。不多時,在西南角這邊,衝在最前的大部分妖兵已被閃電貂毒翻在地。
雖然與周圍妖兵的總數比起來,這點損失不過是九牛一毛,卻為淨妖宗弟子贏得了寶貴的喘息之機。
本來此次來的隊伍之中,單歸元境弟子就占了七成,實力其實並不弱,隻是被妖族最開始的迎頭一擊給打懵了。
如今,趁著甘十三妹利用閃電貂創造的契機,小範圍的的攻防終於被組織起來。
“葉舟、童泰,帶人頂上去。”
“走,我們去幫十三妹妹。”
“穆師兄那邊穩住了……”
“宗師兄在哪兒這邊來幾張符。”
……
除了甘十三妹,在隊伍的其他各個方位上,穆多海、葉舟與宗文閱等人各率弟子,互為犄角彼此照應,迎接妖群的再次衝擊。
局麵算是緩住了,但畢竟少了丹境強者的率領與調度,眾人心頭沒底,自然發揮不出該有的水準,諸般努力雖撐得一時,卻難長久,再這樣耗下去,難逆敗勢。
且在一片混戰中,更為嚴峻的危機,隨即出現:有兵無將的情況,露餡兒了。
“這邊沒有會飛的,小的們,給我殺。”
“哇呀呀——”
“大王萬歲,片甲不留。”
麵對妖兵愈發凶狠的圍攻,淨妖宗內仍不乏怯戰弟子,擠在隊伍中間彼此摟抱著瑟瑟發抖,哭天搶地。
“長老還沒到麼”
“難道我等真的被放棄了”
“誰來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爹呀……娘呀……”
不過,相較之下,這群弟子已足夠幸運,——至少當下還哭得出來;因為最慘烈的戰況還不在東圈這邊,而在中圈。
當然,慘的並非道門。
慘的,是妖族。
須知中圈這邊,拋開寵渡這個“變數”,可都是丹境強者,所以傳送過來的人雖然數量上不到半百,但整體實力無疑是五個戰圈中最強的。
圈中儘是宗主與長老之流,個個玄丹,有幾個甚至步入了“假嬰”境界,見慣了鬥法殘酷,不論經驗還是手段,何其老道
一眾強者一直凝神戒備著,也早習慣了各種距離的傳送,不受暈眩的困擾,不等傳送的餘暉散儘,便將各自手中的寶器揮灑開來。
寶光彙聚,化作弧形匹練,飛射四麵八方。
隻可憐了一眾妖兵妖將,先前見那傳送陣的規模比其餘四處小了大半,本以為撿了個大便宜,誰承想屁顛顛趕來,正當其時,遭撲麵而至的寶光全部裹進去,被打了個劈頭蓋臉。
強如帶隊的幾隻丹妖,在這突如其來的攻勢下也不得幸免,跌落塵埃,遑論更低境界的妖兵
殘肢亂舞。
腥血飄灑。
尤其衝在最前麵的幾圈妖怪,一接觸那寶光,連聲哀嚎也沒有,便即碎成肉塊,簡直慘不忍睹。
匹練並未就此停留,攜帶著無匹威勢,在地麵上刻下一道道深壑,逆著妖群的來向一路縱深,所過之處,無不人仰馬翻,妖影紛飛。
前後說來繁瑣,其實不過片刻工夫,妖族方麵也迅速做出了反應,但聽轟隆隆成片連響,寶光一一爆散,湮滅無痕。
原是結界已成,之前主持布界的丹妖紛紛趕來助陣,加上從其他戰圈轉移過來的力量,挨個破去肆虐妖群的寶光,將一乾丹境強者截在半路。
“人族蟲子休要逞凶。”
“恃強淩弱,恬不要臉。”
“一幫鼠輩,誰敢與吾交鋒!”
“臭道人受爺爺一爪。”
而道門這邊,自然也不甘示弱。
“好一張利口。”
“爾等孽畜,就該死無全屍。”
“打就打,怕你不成”
“看法寶。”
……
兩邊對罵著,各自捉對廝殺。
單就今夜兩族已經顯露出的實力而論,在元嬰跟羽化級彆的數量對比上,道門輸了;但在丹境層麵,道門卻略勝半籌。
既如此,在中層力量的較量上,按說道門該穩壓妖族一頭;但實際情況卻是,在短時間內,兩邊不容易分出高低來。
這也在情理之中。
妖族不論種類還是數量,都很多,其中就有那麼一些,修為到了丹境層次,已然多多少少開啟了天賦之異能。
擅飛,肉身,匿形,音波攻擊……各種各樣的異稟天賦,足以彌補修為上一兩階的差距,不單使妖族在單打獨鬥中免落下風,甚而出現一打二乃至一打三的局麵。
總體的結果,便是旗鼓相當。
此刻,在極高遠的夜空上,是道門老怪與各大妖王的地盤;而稍低的位置,則淪為丹境戰場;至於最低的地麵,雙方均無丹境坐鎮,已完全成為底層力量的角逐。
中高層各有死傷,難分勝負,結果決定戰局走向的轉折點,最終落在了最底層的宗門弟子與妖兵的較量上。
“小材”卻有大用,神奇。
不乏丹境強者嘗試著下地主持大局,但雙方都看清了局勢,當然使儘渾身解數不讓彼此如願,所以但凡有類似的舉動,總不免被堵在半道,被迫卷入戰局。
不多時,兩道敕令從高空傳來。
“爾等聽命,”落雲子天音回蕩,“務要破掉結界。”
“小的們,牟宗主那邊行將功成。”蝠王的聲音同樣傳遍四野,“都給本王打起精神,死也要守好結界。”
牟臨川血煉將成這件事,落雲子當然有所感知,在宗門弟子本就處於劣勢的情況下,自是不能挑明,以免擾亂軍心,卻攔不住蝠王點破。
妖兵振奮,更為凶猛。
道門勢弱,愈發危急。
尤其淨妖宗所在的東圈,混戰伊始便淪為最薄弱的一個點,被妖族視作突破口,不單彙集了從中圈敗逃下來的妖兵,更吸引了其餘戰圈的兵力,漸有奔潰之患。
“快撐不住了……”王山晃了一眼身後窮追猛打的兩名丹妖,又將目光移回身側,“你怎麼看”
“丟不得,不然全局也要崩。”
“尾巴跟太緊,我也抽不出手。”王山話音未落,乍聽厲喝,——“臭蟲吃我一戟。”抬眼正見炫目的妖光裹挾著一柄三叉戟迎麵戳來。
鬥法進行到這個時候,對戰再不局限於固定的雙方,而是由最開始的捉對廝殺演變為交叉混戰:你看見了幫我擋一刀,我看準了幫你打一悶棍;諸如此類。
大抵都想拖住彼此,不讓去插手地麵上的拚鬥,所以,殺意更重,心思更深,下手更狠,花招更多。
局麵瞬息萬變,愈發捉摸不定。
隻留意眼前,頂多死得遲一點,卻遠不足以保命,除非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實力之外再加上些許運氣,方能扛下連綿不斷的明槍暗箭,從這場慘烈的戰役中活下來。
很明顯,此刻的王山就遭遇了一悶棍。
電光石火間,王山頓腳一挫,急忙忙下墜,連人帶劍與那三叉戟堪堪錯身而過。
咻——
三叉戟當頂掠過,尖銳的破風聲激起一層層的雞皮疙瘩。
氣浪激蕩,仿佛刻刀一般劃破頭皮,在四周空氣的劇烈震顫中,將三魂七魄攪得稀碎,令人生出一種被撕裂的錯覺。
“抓穩!”王山馭起飛劍,左右擺蕩,似狂風巨浪中一葉扁舟,趁勢接連翻轉,在如影隨形的刀光劍影中穿進穿出。
“寵渡,我知你有些手段,遠比尋常散修厲害。”王山不時看看腳下,“而今我等都脫不開身,以你之能,可否解此困局”
“前輩之意是……”
“我隻能保證不讓上頭的寶光漏下去,至於地麵,我想送你去。”
“有我礙著,這王長老的確施展不開……不如下去采幾粒妖丸來得實在。”寵渡忖了片刻,縱有力克妖族小頭領的實力,卻也不敢把話說滿,隻道:“不妨一試,自當竭力。”
“好,容我覓個良機。”
“不必。”
“嗯”
“我直接跳下去便可。”
“啥,跳下去!”王山眉頭一挑,“沒開玩笑”
“小場麵。”
“你小子路子夠野的。”
其實並非路子野,隻因葉舟、童泰之流的挑撥,山上弟子對自己頗有微詞,寵渡也是臨時起意,欲趁機立威,借以震懾一眾宵小,當然要謀求一個驚天動地的入場。
“讓前輩見笑了。”
“還是穩當些好。”王山顧望片刻,“倆大妖一路咬著,其餘各處也盯得緊,下去勢必不易。你若還沒觸地就變成兩截兒,讓我如何向穆清兩口子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