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就算被關小黑屋,我也要拜。”烏小鴉望老狼囁嚅兩句,隨即朝寵渡躬身作揖,道:“給師父請安。師父萬壽無疆。”
“你小子翅膀硬了,”老狼晃眼看向圈外一乾獻寶黨眾,“還是被人灌了**湯”
“此乃天經地——”
“非言此事。”灰狼岔道,“老夫先前如何吩咐”
“謹言慎行嘛……”
“這會兒倒省得,還以為你當放屁聞過就算了。”老狼見獻寶魔徒個個“奸計得逞”的模樣,氣就不打一處來,“就你那點腦子玩得過人家不曉得被套走多少消息。”
“無妨啦。”念奴兒笑靨如花,“要緊的沒說。”
“你也是!”老狼吹胡子瞪眼,“不攔著就算了,還替他開脫”
“哼。”奴兒正沉浸在關乎寵渡的新鮮事裡,挨此一通訓誡全然不在乎,甩頭抱胸滿臉傲意,“人以群分。既能跟渡哥哥一道,必是信得過的。”
“天真。”老狼痛心疾首,“小友是小友。豈是任何人都能比的”
“承蒙前輩抬愛。”寵渡哈哈笑過,轉而看向念奴兒,“不過我很好奇,你都咋編、呃——咋說的”
聽念奴兒坦言相告,寵渡“老懷甚慰”:戚寶他們信不信、信了多少倒在其次,主要事後毋需另費心思去解釋自己與念奴兒三人的乾係。
就很省心。
“這裡麵寫了些啥”寵渡手指小黃書,“緣何那幫家夥看過之後雙眼冒光,跟要吃人似的。”
“紀事手劄。”念奴兒搶在烏小鴉前麵應道,“本本是早做好了的,但手劄年前才寫成。”
“用來作甚”
“給你老人家作傳呀。”
“嚇,作傳!”
“然也。”烏小鴉將小黃書恭敬呈上,“請師父雅正。”
手劄頁邊微卷,顯見常被翻閱。甫一打開,扉頁上一副工筆肖像赫然映入眼簾,寵渡臂膀驟然一僵:原來在外人眼中,小爺就是這樣式兒的。
非是寵渡自誇,你且看那:
輪廓清晰的臉盤子。
層次分明的五官。
深邃且堅定的眸光。
掛於嘴角的淺淺笑意。
袍飾上的紋理褶皺。
……
嗬!豈止相似——按烏小鴉的吐字發音來講,簡直“一毛一樣”,不知情者必以為是水中倒影。寵渡甚而懷疑,是否連有多少頭發乃至每根發絲的樣子都毫厘不爽
若非將自己的模樣每每看在眼中,細細刻在心尖兒,時時浮現腦海,常常躍然紙上,焉能這般形神兼備栩栩如生
所以寵渡一眼便篤定,此絕非烏小鴉的手筆。這丫的連最起碼的寫字兒都還握不穩筆頭,遑論工筆作畫!卻寵渡有意逗弄一番,挑眉戲問:“儂還有這本事”
“‘儂’作何解”
“你。”
“東邊極遠處,臨近大海的地方。”
“遲早徒兒也要去瞅瞅。”烏小鴉用手背蹭了蹭鼻尖,將話頭拉了回來,“丫頭畫的。嘿嘿。”
“果然。”寵渡抬眼。
“奴兒手拙……”黑丫頭哪敢對視,隻“刷”一下臉紅到耳根,垂首低眉恨不能將腦袋縮進脖子裡去,“渡哥哥莫、莫要嫌棄才是。”
“不。”寵渡正色道,“畫得極好。”
“真噠!”念奴兒雙眸乍亮。
“畫的可是他,能不好嘛。”
“這事兒彆聽狼伯的。”
“嗯。我信渡哥哥。”
“那你問他怎個好法。”
“對鏡自照也不過如此了。”
“嘻嘻。對鏡自照呢……”奴兒笑比蜜甜,不防蹦出個煞風景的。
“師父速往後看。”烏小鴉急不可耐,就差踮起腳來幫忙翻頁了,完全沒察覺到身後的念奴兒那略帶幽怨的目光。
“小黑子不過師徒情誼,”老狼扶額暗歎,“你這丫頭吃哪門子醋”
寵渡未曾留意此等細節,隻一心撲在手劄上。但見一列列文字或大或小幾無章法,分明稚童筆觸,僅勉強可辨。
不過其中所記述的內容彆有意趣,除小部分關乎出生、年歲及身量之類的消息,剩下的全是寵渡入城以來的諸般經曆。
簡言概之:
城樓結怨,金烏盜酒。
映月巧遇,力戰三傑。
聯手老狼,智鬥元嬰。
叩賞之夜,與蛇謀血。
群豪突圍,大鬨黑風。
……
躬耕隴畝,山下揚名。
獸潮襲城,一刀絕世。
……
水月洞天,獻寶黨魁。
……
這一樁樁一件件,或廣為流傳眾所周知,或事關妖族不便為外人道,從時候、地方、過程到最後結果,巨細無遺;甚而寵渡隻言片語裡提及的零星過往,——如狼孩身世、牧羊的王小二等等,也都被記錄在冊。
好家夥。
不去搞情報可惜了。
誠然字是醜了些,排列也不甚工整,遠不及念奴兒那本《陣法精要》上的蠅頭小楷娟秀;卻也恰恰說明的確是烏小鴉一筆一畫寫就,而非旁人代筆,由此更見其心血與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