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8章涼州後事
第858章涼州後事
九月底十月初的蜀地,已經有了寒意。
但李八郎不敢耽擱,因為如果這個時候不趕時間,再遲一點的話,那就要等到明年開春了。
趕不到涼州,如果能趕到漢中最好,趕不到,至少也要到錦城。
換作以前,李八郎肯定是沒辦法出遠門的。
因為姐弟二人,雖說是沾了姓李的光,能吃飽,凍不著,但想要再進一步,根本不可能。
囊中羞澀,難道一路乞討去涼州?
不過李六娘說自己的親事一切從簡,所以三日後,李八郎就多了一個姊夫。
這個姊夫雖說是個武夫,但極是疼愛阿姊。
又因為是馮鬼王軍中的老人,所以家產頗豐。
從他無意中透露出來的口風中,李八郎知道,早些年馮鬼王從越巂平亂到轉戰隴右,光是勞力買賣,自己這位姊夫就沾了不少油水。
更彆說幾次大勝下來的犒賞。
最重要的,用這些年累積下來的軍功,換取了田地,交給興漢會打理。
每年收上來的糧食,除去賦稅和給興漢會的抽成,剩下的按姊夫的要求,會折算成糧票錢票布票等,按時送到姊夫手裡。
如此一來,姊夫就沒有了任何後顧之憂,可以安心呆在軍中。
不過這些田地是虛田。
若是姊夫想要把這些虛田換成實田,自己打理,也不是不行。
但一來是實田有可能會落到越巂,也有可能會落到隴右,甚至南中。
真要落到南中那邊,哭都來不及。
二來嘛,那就是這些虛田的產出折算,興漢會有一部分的賦稅補貼。
所以真要自己打理,那就得正常交賦稅,不劃算。
興漢會之所以允許有這樣的操作,跟三國時代的先軍政治是分不開的。
三國鼎立,先軍政治是必須的,漢魏吳無一例外。
但因為經濟基礎不同,所以軍製也各不相同。
魏國的是士家製度,士兵及其家庭另立戶籍,稱為“士家”。
男子終身當兵,父死子繼,兄終弟及,世代當兵,士家隻能與士家通婚。
士兵死後,妻子由官府主持改配士家。若是士兵逃亡,家屬要受嚴厲處罰,重則處死,或沒為官奴婢。
吳國除了士家製度,還有世襲領兵製。
所謂世襲領兵製,即屬孫吳諸將私有,各將領所領軍隊算是其部曲。
部曲在將領帶領下,不但參與中央指揮的戰役,同時還要為將領提供其它耕種雜役等。
甚至在將領死後,部曲還得繼續聽令於將領之子或其血親繼承者。
至於季漢的兵製,又有所不同。
首先是胡夷占了相當大的一部分。
最早是大漢丞相平定南中後,為了減少南中夷人叛亂的能力,不但大量抽取夷人當兵,甚至還遷徙大量夷人到蜀地。
而馮鬼王自不必說,屢次組建義從胡騎。
這種做法算是半士家製度,針對的是胡夷。
除此之外,大漢主要還是募兵與征兵相結合的製度。
募兵是為了培養職業兵,加強戰鬥力。
征兵是為了培養預備役,以便隨時可以應付大戰。
大漢丞相在隴右之戰後,回到漢中,吸取了隴右之戰的教訓,精減軍中老弱,練兵講武,代表著大漢軍製的正式確立。
誰都知道練出職業精兵才是優選,但這個需要良好的財政支撐。
三國之中,唯有大漢才有這樣的資本。
興漢會從一開始就與皇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算是半個官方。
它對馮永軍中將士的補貼,算是大漢財政的一個補充。
有點類似於後世的軍火商財閥對政府的政治獻金。
在先軍政治下,這種政治獻金自然是越多越好。
而馮君侯,就是興漢會這個財閥的總代表。
如今這個財閥代表,正騎著高頭大馬,走在敦煌城的大街上。
因為涼州刺史的到來,所以這條街道提前清人了。
“嗒嗒嗒……”
清脆的馬蹄聲回響在街道上,更是顯出街道的安靜。
馬是西域馬,極是神俊,唯一遺憾的是,這是一匹閹過的馬。
神俊無比的西域閹馬。
關大將軍親自擔任護衛,僅落後馮君侯半個馬身。
披著鐵甲的親衛圍繞在周圍。
張府的大門大開著,張就站在門口,恭迎馮君侯的到來。
十月的涼州,天空紛紛揚揚飄著米粒般大小的雪。
馮永翻身下馬,拾階而上,張就連忙行禮:
“見過君侯。”
“無須多禮,張公子久等了。”
馮永駐足站在張府的大門口,打量了一下張就。
隻見張就裹著又厚又長的羽絨服,鼻子被凍得發紅,但卻在努力地保持著自己的從容風度。
張就也同樣在打量著馮永。
他的眼中有驚異之色。
上一回去隴右,他並沒有見到馮永。
雖說早就知道馮永年紀不大,但當真人站到他麵前時,張就還是忍不住地眼中閃過驚異之色。
他與馮永對陣過,被馮永坑過,甚至去隴右的時候,還想著能與馮永見一麵,隻是未能如願。
今天是第一次近距離地與馮永麵對麵。
雖然早就知道馮永的年紀不大,但是待看清真人時,他心裡還是止不住地有些嘀咕:
這個人,這般年紀,是怎麼做到心黑手狠,天下皆知的?
懷著這樣的腹謗,張就伸手肅禮,“君侯請,大人已在府中恭候多時。”
馮永點頭:“張公子請。”
張就轉身,在前方引路。
張恭養病的房間裡,早就燒起了煤爐,煤爐與火炕之間,有一條煙道相通。
在涼州,這等房間配置,隻有富足人家才能擁有。
並不是說做個煤爐和火炕有多少技術含量,而是煤餅隻能從隴右那邊運來。
當然,你也可以燒木炭。
但不管是燒煤還是燒炭,那都不是一般人家所能消費得起。
張恭裹著厚厚的絨毛毯,坐在榻上,對著走進來的馮永說道:
“老夫重病纏身,無法下榻迎接君侯,望君侯見諒。”
“張公真要下榻接永,那才是折煞永也。”
馮永解下外袍,抖了抖,交給身後的關姬,然後又在火爐上烤了烤。
直到手變得暖和,身上的寒氣儘去,這才拉了椅子,坐到榻前,握住張恭乾枯的手:
“永久聞張公之名,早就渴慕一見,今日能到府上拜訪張公,足慰平生。”
沒有太多的禮節,甚至有些自來熟。
偏偏又很注意細節,知道張恭怕冷,生怕自己身上的寒氣傳給張恭,所以先去烤火,然後再坐到榻前。
感受到手上的暖意,張恭看向馮永,臉上有欣賞之色,哈哈一笑:
“老夫亦久聞君侯之名矣,雖未見而實神交,今日得見君侯,老夫同樣是足慰平生啊!”
巧言令色的馮鬼王是不是真的足慰平生,彆人不清楚。
但張恭那是真的對馮鬼王神交已久。
幾個月前,劉良前來拜訪張府,轉達了馮君侯對張恭的評價。
馮君侯高度讚揚了張恭平叛亂,撫胡夷,定西域,堅決維護華夏統一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