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又開始驅趕著匈奴人嘗試走西邊的河穀。
司馬奐見此,不禁哈哈一笑,謂左右曰:
“河穀狹小,若是蜀虜親自上陣,說不得尚有些許威脅,讓這些喪膽胡兒前去,不過是送死而已。”
果然,待到日頭移至山頂上方,被驅趕入河穀的胡人,又狼狽不堪地退了回來。
魏軍將士看到一切皆如將軍所料,不禁大受鼓舞,士氣大振。
山下的漢軍開始派出騎軍,再一次繞過山嶺,走河穀南下,看樣子是想親自上陣。
司馬奐在山上看得清楚,連忙派人下山,前往河穀,提醒監督匈奴部族的軍司馬小心防備。
此時匈奴左中右三部,已到達河穀口者,有近萬人。
三個部落的魏人軍司馬,各自約束胡人,分開紮營。
右部守東,左部守西,中部駐於河穀當中。
三部匈奴正好把河穀堵了個嚴嚴實實。
漢軍三千精騎順著河穀來到匈奴胡人所守要地前,但見前方不過容得數騎並行,兩邊高坡,皆有營寨立於上頭。
其險要委實不下東邊的關口。
東邊山上的魏軍軍司馬,看著前方河穀的蜀虜徘徊不前,未敢輕易衝上前來,不禁得意地對匈奴右部帥劉猛說道:
“蜀虜急行而來,皆是騎軍,未有步卒,如何能衝破河穀口?”
劉猛是劉去卑之子,神情本來有些急促不安,聽到軍司馬的話,連忙陪笑道:
“大人英明。”
一邊說著,一邊又忍不住地伸長了脖子,看向河穀,似乎想要把前來的漢軍看個仔細。
軍司馬隻當他是緊張,暗想這劉猛終是比不過劉去卑。
想當年,董賊挾持漢帝去長安後,劉去卑領軍南下,拒擊李傕、郭汜等賊,侍衛天子東歸,不失豪傑之氣。
沒成想他的兒子竟是怯於陣前。
劉猛不知軍司馬所想,他感覺到了對方的視線,似乎更倉促了,收回目光,不敢與軍司馬對視。
反是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弟弟劉誥升愛。
軍司馬的目光也跟著落到劉誥升愛身上。
與劉猛的局促不同,劉誥升愛身材雖不算高,不知為何,還少了一隻耳朵。
但這並不影響到此人的氣宇昂昂,他持著一杆比自己還要高的長槊,滿臉興奮,似乎在躍躍欲試。
兄弟倆站在一起,就是兩個極端。
軍司馬早有愛才之心,有心把此人收於軍伍之中,讓其領胡騎為國征戰。
不過劉誥升愛前些日子才剛從外麵遊曆回來,軍司馬與之尚不算是相熟,所以他隻能暫且按下這個心思。
軍司馬現在就想著,隻待此戰過後,尋個機會,送劉誥升愛一些功勞,以收人心。
後麵時機一成熟,就立刻提出自己的要求,想必定能收服此人。
想到這裡,軍司馬麵露微笑:
“少部帥以為呢?”
劉誥升愛聽到軍司馬詢問,連忙收回注視河穀的目光,大聲道:
“回大人,小人這些年在外遊曆,習了一身武藝,正欲報國,隻恨賊少,不懼賊多!”
軍司馬聞言,大是滿意,哈哈一笑:
“吾記得,少部帥離開部族時,未至弱冠吧?在外遊曆多年,卻不知師從何方高人?”
劉誥升愛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說出來怕大人笑話,吾師乃是幽州豪俠,上韓下龍,算不得什麼高人,不過也曾出入幽州王刺史的府上,在幽州略有名氣。”
軍司馬一聽,頓時肅然:
“原來尊師竟是與王刺史相識耶?”
劉誥升愛謙遜道:
“不敢,承王刺史不棄,嘗為刺史府上的門客。”
遊俠兒最多的地方,天下莫過於幽並涼三州,而關中次之。
隻是他們自恃勇武,重義氣而輕性命,常常以武亂法。
或者被豪右收為門客,替主家乾些不乾不淨的事,故多不為世人所喜。
直至世間出了兩個人:
一個是蘭陵笑笑生,一筆寫儘俠義之事;一個是馮郎君,一文唱出真正俠義。
這才算是給遊俠兒指引了正確方向。
隻是這些影響,多是在漢地,魏地仍是保留了以前對遊俠兒的看法。
劉誥升愛本是胡人,拜遊俠兒為師,倒也不出軍司馬的意料。
畢竟但凡正經人家,誰願意收一個胡兒為徒?
不過軍司馬再怎麼看不起遊俠兒,但聽得劉誥升愛的師長是王刺史的門客,卻也是微微吃了一驚。
如此看來,此人武藝應當不低,要不然也不會能入了王刺史的眼。
畢竟天下才多少個刺史?
這般想著,軍司馬對劉誥升愛的看法,又稍稍拔高了一些。
兩人正說著話,但見河穀上空,突然“叭”地一聲響,一朵絢麗的煙花,在半空中綻放開來。
此時日頭已半落山頭,餘暉下的煙花,與半掩半遮的火紅日頭,交相輝映,顯得極為美麗。
軍司馬哪見過這等事物,當下又是驚訝又是有些讚歎:
“這等時候怎麼會有星墜?”
劉誥升愛咧嘴一笑,解釋道:
“這等星墜,吾亦能做得出來。”
“什麼?”
軍司馬懷疑自己聽錯了,有些愕愣地看向劉誥升愛。
但見劉誥升愛把長槊插進地裡,然後從懷裡掏出一管竹子也似的東西,點燃之後,放向天空。
又一朵極美的煙花在空中綻放開來。
劉誥升愛放完煙花,拔起長槊,對著軍司馬露齒一笑。
這時,隻聽得劉猛也不知怎麼的,身子顫抖起來,有些驚恐地叫一聲:“阿弟!”
劉誥升愛沒有看他,嘴裡隻是大喝:“阿兄,還等什麼!”
但見他一邊說著,一邊舉槊閃電般地往軍司馬麵門捅去!
變故陡生!
軍司馬根本沒有想到,眼前的胡兒竟敢對他動手。
他下意識地往後一仰倒,卻是慢了半拍,整個鼻子都被削飛。
劉誥升愛看到軍司馬倒地,雙手一翻,再舉槊插去。
隻是劉誥升愛的馬槊太長,正適合在馬上使用,站在地上,卻是有些不便。
軍司馬早就趁勢一滾,再次避開。
他又驚又怒:“你要造反!”
“光武皇帝後裔,大漢歸義侯劉渾在此,殺賊複漢,何來造反一說!”
劉渾聲如雷震,再次舉槊欲刺。
軍司馬周圍的親衛終於反應過來,紛紛拔刀衝過來,欲救下上官。
劉猛聽得自家阿弟所言,知道自己再無退路,當下咬牙拔刀:“殺賊複漢!”
軍司馬被親衛護到後方,捂著臉,狠厲大喝:“朝廷大軍一至,汝當滅族!”
劉猛目露凶光,“吾父為曹操拒退董賊餘孽,護送天子,事後非但被曹操棄之如敝履,就連部族,亦被分裂。”
“這些年來,畢軌欺我族人,擄我妻女,掠我牛羊,視我族如豬狗,吾乃漢室之後,豈容賊人任意欺淩!”
劉渾大喝:
“阿兄跟賊人廢什麼話?殺了他們,迎接王師,族人還怕沒有好日子過?”
軍司馬氣極,連連怒叫:
“殺了他們,殺了他……呃!”
他的話音未落,一支破甲重弩不知從何處射來,直透他的衣甲。
“殺!”
周圍突然響起了喊殺聲,帥帳周圍一片混亂。
這是一場早有預謀的刺殺。
被困於太原和西河等郡的南匈奴,北有休屠部和鮮卑胡,南有魏國大軍。
除非想要被滅族,否則就算是軍司馬孤身一人,匈奴部帥亦要對其言聽計從。
這些年來,軍司馬在匈奴部落裡作威作福慣了,隻道這些南匈奴,已經被自己馴服。
卻是渾然沒有想過,兩漢養了南匈奴數百年,豈是他們區區二十來年的時間所能相比的?
更彆說自畢軌任並州刺史以來,欺淩胡人過度,就連在雁門看門的步度根都被逼得叛逃。
也就是南匈奴無處可去,隻能忍氣吞聲。
偏偏匈奴右部的部帥劉去卑,本是南匈奴右賢王和穀蠡王,自認光武皇帝之後,又有救護漢帝之舉,更是被魏人所忌。
劉誥升愛前些日子帶著馮郎君的承諾,悄悄地返回族裡,給劉猛送了一些紅糖和茶葉,並描繪了一番美好前景,讓劉猛頓時怦然心動。
自認漢室之後,被魏人欺淩,反賊複漢,馮郎君就會帶來美好生活………
當劉猛看到河穀裡的大漢旗幟後,他終於下了最後決心!
這一次畢軌匆匆召集了南匈奴北上,各部本來就有些混亂,這就給了劉渾最好的機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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