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8章後事二)
第1048章後事二)
“吾心中亦是難以抉擇啊!”丞相臉上略有些許的憂傷與不甘,“若是上天再給吾十年元壽,吾何須這般左右為難?”
李福看到丞相如此,心裡不由地一緊。
他細細地把丞相的話再過了一遍後,這才湊近了低聲說道:
“丞相的難以抉擇與左右為難,並非無人可選,而是不知選哪一個,不知某說得對否?”
丞相歎息:“即使有了人選,但皆是資曆不足之輩,難以服眾啊!”
“丞相所言,可是指征西將軍?”
“馮明文雖屢立戰功,但軍中資曆尚略嫌不足,軍中有些老人,未必願聽其令。”
“軍中長史楊威公,久隨丞相,對軍中事務最是熟悉不過,丞相亦惜其才,可乎?”
“楊威公取異眾人,順之則喜,逆之則恨,非能聚誌士而興漢室之人。”
“丞相屢次向天子舉薦蔣公琰,前日還盛讚彼為可讚王業之才,今為尚書令,若讓其接替丞相,豈非合順應之理?”
“公琰雖有社稷之器,然素無軍功,軍中威望連馮明文都不如,又談何領軍滅賊興漢?”
興複漢室,可不是馬下治天下。
不但要身懷治民之術,亦須得知曉軍略。
大漢丞相受命危難之間,僅僅用了不到十年時間,就讓蜀地百姓不受饑寒之苦。
同時又在漢中演兵講武,屢次親領大軍伐賊,直至收複舊都。
如此珠玉在前,後來者若是僅會俯案批文書,亦或隻會領兵打仗。
到時彆說是服眾,不被人所鄙就不錯了。
李福說了幾個人的名字,雖各有所長,但若說要真正接替丞相,又何其難也?
他這才明白丞相為何說自己再需要十年時間。
李福不由地發愁道:
“如此說來,那可如何是好?”
丞相喟然一歎:
“天下難有兩全之法,罷了罷了。吾枕下有一密奏,君可幫我送至天子手上。”
“若真有一日事有不諧,陛下又拿不定主意,可按吾之遺奏行事。”
李福聞言,依丞相所言,伸手摸去,果摸到一個奏折,他不禁大喜:
“原來丞相早有準備!”
“隻是以防萬一罷了。”丞相有些無奈道,“密奏之事,不可讓他人知曉。”
“福知矣!”李福小心翼翼地把密奏藏在貼身之處,“丞相可還有其他事情要交代某?”
“千萬要把密奏送至天子手上即可。你與天子說,關中之事,吾自會有安排,不須擔心。”
李福站起來,對著丞相深深地一鞠躬:
“如此,福去矣!丞相保重!”
與李福說了這麼多話,丞相力氣再次耗儘,陷入了昏沉之中。
在昏睡了一天一夜之後,丞相又突然醒來,這一次,他的精神竟是好了許多,甚至連飯量都比以前要大。
吃下兩大碗米飯,丞相對馮永吩咐道:
“你且召來眾將,吾有要事與他們說。”
隻待魏延楊儀關興張苞吳班等軍中主要人員到齊,丞相臥於榻上,直接就開門見山地說道:
“吾自知命不久矣,然關中初定,人心不穩,賊人無時不思反撲。”
“故為防萬一,吾欲在此定下規矩,若有朝一日吾不在,關中諸軍,可由馮明文暫統之,諸位可有異議?”
臥室裡一陣沉默過後,吳班看了看眾人,都沒有開口的意思,他第一個站了出來:
“自丞相伐賊以來,軍功之重者,莫過於君侯,不說以往,就是此次能收複關中,君侯亦要占頭功。”
“而且這些日子丞相臥榻,關中之事,多是由君侯決之,諸事穩妥,並無紕漏。”
“故依末將看,若是由君侯統關中諸軍,最合適不過。”
反正在五丈原時,他就早就已經表明了態度,為此隻怕已經得罪了魏延與楊儀。
如今這個最後的關頭,那就更沒有道理退縮。
不然豈不是行百裡者半九十?
丞相上書請求陛下賜婚並娶張小娘子之事,應該知道的基本都差不多知道了。
在吳班眼裡,馮君侯現在不但是實打實的外戚,而且還是外戚裡最頂尖的人物。
這個時候不支持自己人,難道要去支持彆人嗎?
有了吳班一番話,關興和張苞連忙不約而同地開口道:
“吳將軍所言甚是有理。”
李豐看了一眼魏延和楊儀,咳了一聲,說道:
“君侯但有所令,末將莫敢不從。”
所謂舉賢不避親。
反正若是換了他人來代替丞相領關中諸軍,他李浩軒是第一個不服的。
薑維抱拳道:
“丞相之命,維安有敢違?”
虎步監孟琰則是說道:
“君侯轉戰萬裡,名震天下,賊聞之膽裂,關中有君侯坐鎮,必無憂矣!”
凡為官者,越到上層,就越是難上位。
但同樣的,想要把上位的人拉下來,要麼有足夠大的理由,要麼有足夠強的背景,否則那是難上加難。
就拿楊儀來說,也就是遇到了手底有足夠馬仔和小弟的馮君侯。
而且還是他自己主動把把柄遞到馮君侯手上,馮君侯這才能架空了他。
也僅僅是架空,而不是說拉下來。
換了彆人,在關中堪堪初定,外敵仍在的情況下,誰沒事會去打軍中長史的臉?
馮君侯代丞相出麵,暫領關中事這麼久了,丞相的意思早就明顯不過。
若沒有出什麼差錯,除非是天子或者丞相有意換彆人過來,否則這個位置就不會是彆人的。
當然,有服氣肯定就還會有不服的。
比如說這些日子一直無所事事的楊儀。
雖然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但聽到諸人皆是支持馮鬼王,楊儀登時就是脹紅了臉。
入爾等阿母!
他自認是丞相以下職權最高,這些日子以來,他被馮明文架空,已經是在眾人麵前丟過一次臉。
現在連丞相都明確態度,放棄了自己而選擇了馮明文。
這讓楊儀臉上火辣辣的,隻覺得自己是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馮明文,小輩耳!
何德何能,敢位居自己之上?
楊儀死死地盯著站在最前麵的馮永,眼中幾乎就要噴出火來。
本以為自己這些年來,任勞任怨,不知為丞相協理過多少軍務。
沒曾想最後竟落得這麼個境地,這讓他不禁又是委屈又是憤怒。
如今眼前的一切,徹底澆滅了楊儀心底的最後一絲希望。
怒火中燒之下,他竟是連丞相都怨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