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鬼王雖然凶名赫赫,但不得不說,其斂財手段,堪比陶朱公。
不管天下世家大族對馮鬼王是個什麼看法。
但此人長久以來的撒幣人設,大夥都是認可的。
這是一塊硬得不能再硬的金招牌。
“不單單是為了這個事?”
郭配一怔。
王晨沒有回答,隻是看著眼前的三十畝地,好一會才說道:
“許昌那邊,聽說曹爽罷免了尚書台的吏部尚書傅嘏,由何晏出任吏部尚書,兼侍中。”
吏部尚書,聽名字就知道,這是個掌管官吏升遷的職位。
郭淮在洛陽,屬於司馬懿麾下。
王淩是曹爽拉攏的重要對象。
許昌方麵的消息,郭家肯定沒有王家那麼靈通。
“傅嘏?”
郭配隻覺得名字有些熟悉,一時間卻是想不起來。
王晨倒也沒有賣關子,而是直接點出出處:“北地傅氏。”
“北地傅氏?是他!”
郭配心裡下意識地就是咯噔一下。
北地傅氏興於前漢的義陽侯傅介子,到現在差不多已有三百來年。
傅氏這一代的代表人物,正是傅嘏,弱冠時便已知名於世。
曹爽往中樞大肆任用親信的時候,不少正直之士看不過台中三狗所為,傅嘏便是其中之一。
他曾對曹爽之弟,掌管禁軍的中領軍曹羲勸說道:
“何平叔即何宴)外表看似恬靜清淡,實則內心險惡陰暗,更兼貪圖私利,非以正道立身行事。”
“在吾看來,彼必會先迷惑汝等兄弟幾人,再展心中之欲,到時賢士仁人將遠離,而朝政廢矣!”
作為曹爽的親弟,曹羲對曹爽與親信的各種肆意妄為亦早有擔憂之心,故而以傅嘏之言勸之。
誰料此事卻是被何宴得知,由是深恨傅嘏。
再加上傅嘏為人過於剛正,與孫禮相類,曹爽心裡亦本有不喜。
時至今日,何宴尋得機會,在曹爽麵前進饞言,直接罷免了傅嘏。
同時順便接替傅嘏成為吏部尚書,借機掌管了尚書台的官員升遷大權。
王家在許昌雖然有消息渠道,但不可能知道太過詳細,僅是略知梗概而已。
但這個梗概,就足以引起王晨的警覺。
畢竟有一個前車之鑒。
裴潛身為魏賊的尚書令,就是潛逃回來的。
而這個傅嘏,乃是雍涼名士。
不但與裴潛同是尚書台出身,現在更是被曹爽罷免官職,鬼知道會不會也有樣學樣,偷偷跑回關中?
河東與太原再怎麼爭奪棉花的資源,好歹也是關東世家內部的事情。
反正現在季漢內部關東世家勢力,就太原和河東這兩個地方。
真到瓜分利益的時候,雙方坐下來,慢慢談都可以。
但雍涼那些豪右,跟關東世家是真尿不到一個壺裡。
特彆是王晨,作為長安兵亂的親曆者,他比誰都清楚,雍涼與關東之間,有多大的隔閡。
若是傅嘏當真潛逃回關中,以他的名聲,再加上傅氏的資源,雍涼在季漢內部的勢力,隻會進一步膨脹。
涼州還好說,畢竟有羊毛工坊。
但關中與並州河東都是季漢新複之地。
關中那些豪族,難道會對棉花這等大財源視而不見,任由關東把持?
想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王晨如此著急趕過來,就是想要弄清楚長安的真正態度,究竟打算怎麼分這一塊大肉餅。
更彆說既然已經決定了加大押注大漢,那麼長安作為季漢的政治中心,他們就更有理由親自過來一趟。
長安城內。
四月,皇家學院結束了這個月最後一天的教學,不少學子正湧出學院大門。
學院每旬都會放假一天,讓學子徵友命朋,外出遊玩。
裴秀的胳膊下夾著一本《立體幾何》,步伐匆匆,向著自己家走去。
已經十日沒有見到大人與阿母,他心裡有些思念。
裴秀覺得,呆在長安,比呆在河東老家舒服多了。
至少阿母有了自己的獨立小院,甚至還有了幾個下人服侍,更彆說像在河東時,有人敢把她當成仆婦看待。
哪知他才離開學院大門沒幾步,就聽得有人在身後高呼:
“季彥!”
裴秀聽到有人叫自己,停下了腳步,轉過頭去,看到與自己相差不大的少年郎君,正加快步子,向著自己趕來。
“元凱?”裴秀看清了來人,臉上亦是露出笑容,“你怎麼會在這裡?”
被稱作元凱的少年郎君,快走幾步,來到裴秀麵前,嘴裡應道:
“我知道今日是學院休沐之日,所以早早就在這裡等你了。”
他的目光,卻是緊緊地盯向裴秀腋下的那本書。
裴秀看到他這個模樣,臉上會意一笑,把書拿出來,遞過去:“給。”
元凱道了一聲謝,有些迫不及待地翻開,竟是當街看了起來。
哪知他看了一會,臉上先是露出思索之色,然後再是皺眉,最後竟是歎息。
有些無奈地合上書本,戀戀不舍地把書還給裴秀:
“書中所言,果然極是深奧,我竟是看不懂。”
裴秀似是早有所料,接過書本,略有苦笑:
“莫說是你,就是我,能跟著學院先生學習,亦是覺得頗為吃力。”
裴秀八歲就已經能寫文章,十幾歲名滿河東,有“後進領袖”之稱,可謂少見的神童。
這等天份,加上河東裴氏的家學淵源,還有這兩年來惡補算學。
現在仍是難以學懂書上所言,可見難學的程度。
元凱眼中露出羨慕之色:
“此等學問,換作以前,可是不秘之傳,季彥能入了馮都護之眼,福分匪淺。”
裴秀臉上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神色:
“元凱過獎了,其實你也無需妄自菲薄,七月就是學院一年一度招學的日子,相信到時候元凱也一定能入學院學習。”
元凱歎息道:
“今年朝廷才在長安新開了學堂,起碼得兩年後才能進入學院。若是今年七月,那就隻能靠舉薦了,怕是難啊!”
裴秀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
“杜公好歹也是京兆名士,若是元凱能說動杜公出麵,未必沒有機會。”
元凱聞言,卻是苦笑搖頭:“大人……唉!”
大漢收複河東時,河東太守正是自家大人。
隻是當時大人與安邑城的典農中郎將一起,領兵守河東郡治安邑,拒絕漢軍入城。
後雖迫於大勢,不得不開城門而降。
但在那種情況下,大人自覺失職,有負魏平帝的信任,深為羞愧。
再加上大人的身體一直不太好,於是拒絕在大漢出仕,回到關中老家隱居養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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