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4章糧食
第1154章糧食
世間為什麼沒有聖人?
因為聖人恒無心。
聖人不會以自己的感情去決定好惡、判斷是非。
張星彩就算是再厲害,也遠沒有達到聖人的境界,因為她從來都是有著自己的喜好厭惡。
有喜好厭惡,就說明會有缺陷,有不足。
早年的經曆,讓張皇後對得來不易的兒子極為疼愛。
可謂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
不想讓太子受到一點點傷害。
麵對皇後屢次想要替太子求娶馮家女,右夫人終於忍不住地戳破張皇後不想去麵對的一個事實。
“論起得子之不易,阿姊可與丞相夫人相比耶?諸葛瞻初見馮氏女時,曾被打了一頓。”
“丞相才智無雙,其子在馮氏女眼中,猶不過爾爾。”
“阿姊打算怎麼教育太子,能讓馮氏女臣服於太子?”
黃月英也算是一代奇女子。
這些年來,諸葛瞻基本都是由她帶著。
但在右夫人眼裡,十四歲的諸葛瞻,卻是已經有些被慣壞了。
此子非生於深宮,但確實是長於婦人之手——丞相夫人中年得子,遠比皇後更甚。
丞相最後的那幾年,一心想要還於舊都,連操勞政務軍務的時間都嫌不夠,自然疏於對諸葛瞻的管教。
長兄諸葛喬,又一直呆在南中,不在府中,同樣沒有辦法代父帶好自己的阿弟。
導致的後果就是,諸葛瞻的心智與處事能力,遠遠沒有匹配上他的年紀和身份。
諸葛瞻來馮府求學也有一段時間了,右夫人也算是熟悉。
在很多時候,右夫人總覺得諸葛瞻太過優柔寡斷,判斷不清,久拖不決,可謂迷糊。
正所謂“緩心而無成,柔茹而寡斷,好惡無決而無所定立者,可亡也。”
這等性格,放在諸葛瞻身上,最多也就是亡一府。
但若是放在太子身上,那就可能要亡一國。
雖說可亡者,非曰必亡。
但太子將來是要治一國的人主,亡國之患不可不防。
知患而不防,國必亂。
正是基於這個擔心,所以右夫人這才冒著風險,提醒皇後這一點。
而且以阿郎的身份背景——無論是師門還是朝堂——若太子當真不幸被言中,他又怎麼可能放心把女兒嫁入宮裡?
若是換了彆人,太子這個身份,可能還管用。
但在山門子弟後人的眼裡,人家可是真的有資格不用看重太子的身份。
皇後的關注點卻不是這個,但見她微微有些皺眉:
“馮氏女打了諸葛瞻一頓?”
右夫人看到自家阿姊如此,就知道她似乎是沒有把自己想要說的重點聽進去,歎了一口氣:
“阿姊,馮盈好歹是關家虎女所生,又長於馮府那樣的家門,你覺得她能是一般的貴女?”
皇後有些狐疑地看向右夫人:
“可是我怎麼聽說,馮家女素來溫婉,幼知禮儀呢?”
右夫人嗤地一聲笑:
“我家阿郎還巧言令色心狠手辣呢!妨礙他成為大漢梁柱了麼?”
溫婉是給外人看的,那是人家在願意溫婉的情況下——不信你把阿蟲帶到她麵前看看?
知禮儀也沒有錯,但那是人家在願意遵禮儀的情況下——不信你把阿蟲帶到她麵前看看?
“正所謂身懷利器,殺心自起。雙雙年紀漸長,女子禮儀自然是不會缺,但人家又沒說過要放下武藝。”
能講道理就儘量講道理,講不通道理的時候,那就講講物理。
轉進如風,進退自如。
畢竟誰不知道馮府學問深不可測?
正如馮府。
左右夫人一文一武,既能講道理,又能講物理。
所以凶名赫赫的馮鬼王,麵對自家妻妾,從來都是隻講道理——巧言令色,終是有用武之地。
太子若是當真娶了馮氏女,又壓不住人家,到時候人家想講道理就講道理,想講物理就講物理。
就憑皇後對太子的寵溺,要不要管太子夫婦之間的事?
真要管的話,打算怎麼管?
馮府那邊又怎麼看?
皇後聽了右夫人的話,終於沉默了下來。
良久,才說道:
“所以馮明文才說,讓自己的女兒挑選喜歡的人?”
右夫人看到阿姊如此,連忙點頭道:
“若是女子真心喜歡一個人,就算她再怎麼強勢厲害,態度終究是不一樣的。阿姊對此,當是最清楚不過。”
前半句倒還算是有些道理,隻是……
“什麼我最清楚不過?”
皇後登時又惱了,“伱幾個意思?”
“好好好,”右夫人嘻笑道,“就如關家虎女,行了吧?”
張皇後瞟了右夫人一眼,卻是不說話了。
也不知是在衡量利弊,還是真聽進去右夫人的提醒。
延熙三年六月,各地開始陸續收夏糧入庫。
蜀地與涼州,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出現了因為耕地減少,導致糧食產量同比下降的情況。
不過產量並沒有降低多少,影響不大。
因為蜀地南部這兩年開始推廣雙季稻,抵消了一部分減產。
但漢家天子憐憫子民多災多難,還是下令減少征收上半年的賦稅。
此舉讓士吏百姓大是讚揚,稱讚阿鬥有明君之風。
特彆是蜀地,不少人家紛紛表示,陛下終是不忘季漢開國之地的鄉親啊!
正好今年可以多賣一些給吳國,你說能不交口稱讚嘛?
隻是由於關中並州等地,經過這三年來的整治,已經開始恢複了民生。
朝廷整體收上來的賦稅,非但沒有減少,反而增加了一些。
相比於季漢的波瀾不大,吳地則是哀嚎一片。
大江以南,大多是種黍和種稻,也有種菽,少有種麥——也就是說,江南之地,夏糧極少。
而無論是黍、稻、還是菽,基本都是始種於四月,最早也要收於八月,遲則到十月。
注:在三國時代雙季稻還沒有傳開,所以江南的水稻隻收一季,而中原可以夏收麥秋收黍,這也是古代北方比較發達的原因。)
而現在,從荊州到江東,可以看到成片成片的昔日良田,不是因為旱情沒能及時播種,導致荒廢。
就是強行播下去的莊稼,也因為水分不足,長勢矮小,根本沒有辦法長出實子。
把珍貴的糧種種了下去,最後卻是得到這種結果。
讓不少農人蹲在地頭,看著比往年要矮小一半的莊稼,最後忍不住地抱著頭嚎啕大哭。
鎮守南陽郡的諸葛瑾,知道事態緊急,連忙前往武昌,對荊州牧陸遜建議道:
“荊州糧食欠收,已成事實,今年百姓必然是難以裹腹,還請上大將軍奏請陛下,免收荊州賦稅,並想辦法賑災才是。”
哪知陸遜聞言,卻是長歎一聲:
“子瑜所言,吾又何嘗不知?在此之前,我早就向陛下上書,言明今年荊州情況。”
“隻是陛下一直沒有回應,因為陛下也難啊,據吾所知,今年大吳無論荊州還是江東,糧食皆是不足。”
“如今莫說是賑災,就是能免收賦稅,那就已經是難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