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3章考驗
第1303章考驗
歲首元旦以後,大司馬府果真如大將軍蔣琬所言,門庭若市,車水馬龍。
馮大司馬在長安城的門生故吏,但凡能沾上關係的,都會上門拜謁。
如此也就罷了,還有朝中許多大臣,都送上了拜帖。
再加上在大漢維新中吃到了紅利的家族新貴,一個不落。
和往年一樣,關係親近的,就算是青衣學子,蒼頭野老,亦能入內。
關係不到位的,就算是宗親劉琰劉君侯到來,也隻能到前廳,由馮大司馬的弟子陪著喝喝茶。
然後大司馬忙完有空了,有可能會過來坐一坐。
要是沒空,那就沒辦法咯!
大司馬占地不小,所以專門用來待客宴會的前廳,同樣是極大極長。
有些人坐得遠了,連內廳主位上的那個人是男是女可能都看不清。
至於剩下的人更慘,一律是隻接下拜帖,不收禮單,連門都不讓進。
不過今年,出了一個例外。
尚書令費禕,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大司馬的大弟子,皇家學院學監魏容,親自迎接入大司馬府內。
就算是能進入前廳的客人,都沒有這種待遇。
甚至有些能進入後院的人,都達不到這種待遇標準。
比如說趙廣。
門房見到他,都懶得搭理他。
每每帶著他家的夫人過來,都要跟左夫人鬨得雞飛狗跳。
至於像費禕這樣的待遇,那可是十足的貴客待遇。
隻是……費禕什麼時候成了大司馬府的貴客了?
守在府外的眾人,皆是驚愕不已。
“先生,弟子把尚書令領過來了。”
大司馬府可以跑馬的第二進院子,大司馬和梅夫人正在下棋。
小桌邊有一個小火爐。
小火爐上麵燒著水,正噗噗噗地冒著白色的熱汽。
不遠處,左夫人和趙黃氏正在切磋武藝。
叮零當啷,兵器交擊,時不時迸出一溜火星。
看來兵器是真材實料,打也是真的用力在打。
一個不小心,說不定就得受個重傷。
更遠一些的地方,趙三千帶著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正在撒歡。
不時引得孩子們歡呼,甚至夾雜著尖叫。
至於看不清的地方,有人影晃動,估計是大司馬的其他女眷。
“下官禕,拜見大司馬。”
坐在那裡的馮大司馬,這才轉過頭來,笑道:
“此處又不是尚書台,而且尚書令今日到這裡,也不是要跟我商討什麼政事,何須如此?”
指了指旁邊的位置,“但請坐下。”
然後又對著魏容說道,“狗子,去倒杯茶。”
在這世間,大約也就隻有馮大司馬和魏容的阿母會這麼叫皇家學院的學監了。
魏容恭敬地應了一聲,請費禕坐下,然後又倒了一杯茶。
待他做完這一切,馮大司馬又揮了揮手:
“去吧。”
魏容行禮退下。
今日先生府上前廳的客人,都要由他來招待,他自然不能在這裡多呆。
魏容離開後,馮大司馬並沒有立刻說話,隻是拿起一枚棋子,放在棋盤上。
費禕從進來到落座,皆是從容自如,頗為雅素。
沒想到馮大司馬落子的動作,竟是看得他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這個棋子的位置……
怎麼這麼古怪?
對麵的梅夫人立刻跟上,也落了一子。
然後費禕的眉頭又再皺一下。
這……
難道是自己孤陋寡聞了,怎麼從來沒有見過這等落子方式?
圍棋本就與兵法頗有相通之處。
馮大司馬軍功赫赫,縱橫沙場,戰無不勝。
這等精通兵事軍略的人物,對下棋必定會有獨到之處。
而梅夫人,則是有名的算學大家,大漢學堂的啟蒙算學,就是她主編的。
又怎麼可能不會算棋子?
想到這裡,費禕精神頓時就是一振。
說不得,今日能看到頂尖棋手對決?
而且還是自己從未見過的棋路。
看到阿梅落子位置之後,馮大司馬這才抬起頭,看向正欲觀摩一番的費禕:
“尚書令要不要替我手談一局?”
雖說梅夫人乃是由朝廷賜封,且還是皇家學院的先生,但費禕仍是不敢正視梅夫人:
“下官豈敢放肆?恐失了禮數。”
馮大司馬哂然地一笑:
“尚書令登堂入室時麵不改色,怎麼在這裡坐下了,反而如此拘謹起來了?”
事實上,第二進院子並算不上是大司馬府的真正後院。
這裡隻能算得上是前院與後院的過渡。
不過馮府的家眷也會經常出現在這個地方,所以說是登堂入室,勉強也說得通——比如說現在。
費禕聽到馮大司馬這麼一說,臉色微微一熱,就是有些慚愧:
“是禕過於墨守了。”
馮大司馬起身,讓出位置:
“尚書令請。”
這一回,費禕沒有再謙讓,隻是坐下來後,規規矩矩地低頭,對梅夫人說了一句:
“禕失禮了。”
這些年帶了不少弟子出來的阿梅,早已不是當年的南中蠻女,但見她落落大方地略一伸手:
“還請尚書令指教。”
費禕從馮大司馬落第一枚棋子開始,就開始在思考這盤棋。
但直到此時,仍是看不出棋盤上的這幾枚黑白子,究竟為什麼要這麼下。
他想了又想,終是不敢接著馮大司馬的棋路繼續,而是另起一眼。
阿梅臉色不變,跟隨費禕的落子,也另起一處。
費禕這一回,終於看懂了。
臉上再次一熱,同時心裡暗道一聲慚愧。
看來梅夫人這是故意用自己能看得懂的棋路跟自己對弈。
兩人開始的時候下得挺快,但過了中局之後,速度就開始慢了下來。
“當!”
“鏘!”
“喝!”
“殺!”
原來是左夫人和趙黃氏太過投入,兩人在騰挪之間,不知什麼時候,竟是靠近了對弈之處。
打鬥之聲,呼呼生風,震人耳膜,懾人心神。
若不回頭看,幾乎就要懷疑長刀長槍砍過來了。
不管是馮大司馬還是阿梅,都是見慣了兩人的爭鬥,嗯,快二十年了吧?還是已經有二十年了?
記不清了,反正早就習慣了,神色如常,沒有一絲改變。
唯有費禕,可謂是第一次遇到此等情景,居然能與馮大司馬一樣,靜坐不動,甚至臉色也沒有絲毫變化。
非但如此,他的眼睛,一直緊緊地盯著棋盤,思考著下一步棋,對近在咫尺的激烈打鬥,充耳不聞。
就在這時,隻聽得遠處傳來孩子們的歡呼尖叫聲。
然後就是有煙花騰空而起。
接著,又是“叭”地一聲,聲如雷震。
費禕終於抬頭,看向聲音來源處:
“莫不成是春雷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