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禮拜後。早起床三分鐘,早跑步環島十公裡,上午學習,下午訓練,黃昏五公裡。吃飯五分鐘,連走路都不帶閒,不是喊著口號就是唱校歌:親愛精誠,以血灑花。
兩周後,終於迎來第一個休假日。隊伍列隊報數,隻有一半的人可以出去。劉隊長拋出一塊銅板,頭是單數,字是雙數,結果是頭,單數。
光宗是雙數,跺腳,很是沮喪。在島上天天往死了練,還吃不飽,人都瘦一圈,本來雪白的圓胖的臉龐都變成倒三角了。這苦他受夠了,他一定要出去,好好的補充一下放鬆一下。他瞄向左側的繼白。
“一隻燒雞加一壺酒,咋樣?外出名額給我?”散了隊伍,光宗拉住繼白。
“學生校內不給喝酒,兩隻燒雞。”
反正繼白沒想著出校。口袋沒錢,外麵沒有熟人,出去也是乾晃蕩,不如在學校溫習兵書。名額給他也是浪費。換光宗兩隻燒雞,再好不過。
“爽快!明兒個。我出去,沒時間,你幫我把衣服洗了吧?”說著從床底拽出一盆衣服推給繼白。
“乾什麼?我換名額又不出賣勞力。不洗,怪不得這房子裡老是有餿味,這麼多臭衣衫。你都革命軍人了,不是少爺!自個洗!”
“話咋說這麼見外?啥叫出賣勞力?我們都是革命軍人,是同誌。還是一個鎮子的老鄉。那不應該互相幫助?洗衣服,你在行,我都累死了。明兒我不和鬆子他們出去,不得空嘛。革命同誌,這個忙,必須得幫。”光宗耍賴。
“吆嗬,甭給我扯沒用得。互相幫助是吧。可以。再加兩斤牛肉!”
“敲詐我?”
“乾不乾?”
“賣魚賊,窮腦瓜子有進步啊。乾,乾。”
光宗哥三換了便裝,一溜煙的滑過學校大門,跑到碼頭,跳下渡船,一頭紮進廣州城裡。先跑到藥房鋪子取銀子,逛到街上左顧右看,好好瀟灑一番。
廣州乃南國第一都城。比起古城和蓮花塘不可同日而語,商鋪八方綿延,人流如織如湧。兄弟三個憋悶壞了,看啥啥舒服,流連忘返。中午時分肚子叫了,走進醉仙閣,找了個臨窗的包間。
“這個月是苦溲的了,咱得大吃一頓犒勞肚子,來,點菜,點菜!”
醉仙閣算附近有名的飯館,晚上不來早是沒有席位的,即便中午,也是熱鬨的很。哥三個大魚大肉,敞開肚子饕餮,酒是不敢多喝。若是帶了酒氣回學校,劉教官非得讓你把吃的都吐出來不可。
“哎,吃吃,饞死了。沒想到,軍校這麼窮,咱吃的簡直豬狗不如!我快受不了了。”光宗惡狠狠的咬著一塊大肉,雙眼發光。
“窮是真窮,連飯也吃不飽,鞋也沒得穿。”鬆子抱著一根大骨頭。
“喂,可是你們兩,死鬨著要來的。”鴻銘鼓著腮幫子。
“這麼苦,有什末奔頭,奧烏,我不想,乾了。”
“不如,我們回去吧。”
“真的?繼白還在那兒呐。我們得喊他一起。”
“他?他又不怕苦。他不會走,他家比軍校窮。”
“真的?光宗,你真的要走?你走我也走。”
“媽媽的,走吧。”光宗咽下一塊肉。
“要走,還有點記掛。繼白,長江。校長,教官,其實就是苦點,還是蠻好的。”鬆子道。
“搞革命,還是蠻有勁的,其實。”鴻銘道。
“嗯。是有點舍不得,”光宗狠心道“但,還是走吧。太苦了。熱鬨歸熱鬨,沒多大奔頭。”
正說著,一顫巍巍的老漢,拄著拐杖,領一丫頭,轉到他們房間裡。什末也不說,老漢拉琴,丫頭就咿咿呀呀的唱了一曲。兄弟三個有點詫異,都抬眼瞪著他們。姑娘的衣服補丁摞補丁,約莫十四五歲,曲子唱的真算不上好聽,抖抖索索的。這樣的曲兒估計唱不出什末賞頭。老頭一瞥滿桌的魚肉,不禁吞了吞口水。
“你們吃飯沒有?”鬆子問道。
“回小爺,我們祖孫兩天沒得吃了。這年頭城裡兵荒馬亂的。哎,得不到賞錢,糊不上嘴。”說著眼珠又在桌子上的魚肉輪了一圈。
“我們吃飽了。你要不嫌棄,就吃吧。”
“哎呀。謝謝幾位小爺。來,茵茵,來。”真是餓極了,爺孫倆顧不得許多,坐下來狼吞虎咽。
光宗想,這是餓了幾天了?比我們在軍校還慘。臨了又給他們一塊銀元,算是唱曲的賞頭,祖孫兩個喜出望外,千恩萬謝的走了。
三個人出的醉仙閣。前麵的老頭帶著孫女回頭又向他們抱拳。一隊士兵騎著馬疾馳而來,街上行人紛紛閃避。老頭腿腳遲緩,霎那被撞到在地,摔在地上口吐鮮血。小姑娘撲在爺爺身上大哭。
為首一軍官甩鞍下馬。摸了摸老頭的鼻息,已是一命嗚呼。“嘛的,晦氣!嗝兒屁了!”一身的酒氣,想是在哪兒剛吃飽喝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