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祖發從懷裡小心翼翼地取出此前周衝托夥計送給他的兩個瓷瓶，說道：“周老弟約咱二人過來，不應隻是談鋼筋之事吧。”
“喲，今日真巧，二位會長在此招待貴客呀？相逢即有緣，能否介紹一下，今日由在下作東。”說話間，一位三十多歲、身著淺灰絲綢長衫、手搖折扇的陌生男子踱步進來，臉上掛著熱情且略帶狡黠的笑。
周衝帶著疑惑的目光看向林黃二人。黃祖發眼中閃過一絲惱怒，卻仍笑著說：“今日在茶舍碰到林老板，實乃幸事。”轉頭對周衝介紹：“這位是謦美堂的東主林三禾林老板。”又轉回頭：“這位是剛留洋歸來的周衝周老弟。”
“噢，那正好今日由我作東，為周老弟接風洗塵，二位會長莫與我爭。請三位移步隔壁望月樓。”林三禾一甩折扇，笑道。
林胡泉眼中閃過一絲怒意，心中暗想：“這家夥消息怎會如此靈通？難道風聲這麼快就傳出去了？不知是我還是老黃的手下走漏了消息，看來得好好管教手下人了。”
眾人來到望月樓，依次落座。林三禾熟練地招呼夥計上菜，臉上始終掛著那令人難以捉摸的笑。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林三禾按捺不住，試探著問：“聽聞周老弟留洋歸來，定然見多識廣，不知此次回來可有大買賣？”周衝微微一笑，不緊不慢道：“林老板過獎，不過在外學了些皮毛，回來尋覓尋覓機緣罷了。”
黃祖發在旁打圓場：“先喝酒吃菜，生意之事稍後再談。”林胡泉也附和：“是呀，莫談這些，彆壞了興致。”林三禾雖不再追問，但眼神中透著不甘。
飯後，林三禾讓夥計撤去宴席，換上茶水，輕嘬一口：“今日聽手下的夥計說，周老弟有采購鋼筋的路子，不知這個消息是否屬實？”
周衝輕笑：“的確屬實。方才約了二位會長來語林茶社，就是為了簽鋼筋采購合同的。除此，小可還有一樁生意要與幾位商談，就是不知各位有沒有興趣了。”
陳胡泉、黃祖發二人麵露慍色，卻不得不應承下來：“周老弟說笑了，依老弟的為人來看，與老弟合作必不會讓老哥哥們吃虧。不妨請直言吧。”
周衝吩咐夥計送來幾個碟子，從口袋裡掏出兩個瓶子，分彆把白砂糖和味精倒在碟子內，往前推了推：“幾位請先品鑒一二。”
陳、黃二人接過碟子仔細觀瞧，林三禾卻直接用手指，捏了一小撮白砂糖，放入嘴裡細細品嘗。接著他拿起茶水漱漱口，又如法炮製地品嘗了味精。
陳、黃二人此時視線一直停留在林三禾臉上，卻見他不慌不忙，重新漱過口後，點點頭：“周老弟可真令我大吃一驚啊。首先，這白砂糖色白如雪，顆粒均勻。以我經營白糖十來年的經曆而言，從未見過品質如此優異的白糖，哪怕太古洋砂糖也比不了。其次，這晶瑩透亮的細長顆粒，很可能是味素。不過我見過的味素是黑灰色的粉末，多為日本商人在經銷，跟眼前的這個除了味道相似，其他方麵就差太多了。”陳、黃二人點頭：“林老板果真是行家。”
“不知現在這兩樣東西市價幾何？”周衝微微一笑。
林三禾回應道：“以在滬海的批發價為例：洋糖每擔15元，味素每斤8元。”他的聲音洪亮而清晰，眼神中透露出對這一行情的篤定。
周衝微微點頭，稍作思考後說道：“不知幾位對這兩種商品是否感興趣，我提個方案請幾位議一議。由我提供穩定且優質的貨源，各位從我這裡進貨。每次進貨白糖的量不得少於20擔，味素的話不得少於50斤，並且需在提貨前三天告知。我不會參與零售環節，以白砂糖1000擔，味素25擔為基準，在這個基準以內，給各位的價格是滬海批發價的九成。而超過這個範圍的部分，我再讓利半成。”說著，他端起茶水，輕抿一口，潤了潤因長時間講話而略顯乾燥的嗓子，繼續道：“咱們以一年為期，三位中哪位年銷量最高，明年我便選他作為總經銷商，另兩位則找他拿貨，而他可以另外從我手裡獲得進貨總額的百分之二作為獎勵。”
話音剛落，林三禾刷地站起，神情激動：“周老弟，此話當真？”他瞪大了眼睛，急切地想要得到肯定的答複。
陳、黃二人也目光熱切地望著周衝，那期盼的眼神仿佛在說：這可真是難得的機遇。
周衝鄭重地點頭：“絕無虛言，林老板若是不信，我們可以馬上立下契約。就是不知二位會長意下如何？”
陳胡泉也站了起來，臉上堆滿了笑容，讚歎道：“周老弟不愧是留洋回來的，做事大氣。我陳某人對這個方案沒有異議，就看接下來咱們如何大展拳腳了！”
黃立行這時也開了口：“周老弟的提議甚好，我也願意參與。隻是這後續的物流運輸和質量把控，不知周老弟有何打算？”
周衝從容地回答道：“黃老板放心，物流運輸方麵我已經聯係好了可靠的合作夥伴，定會確保貨物按時、安全送達。至於質量把控，每一批貨在發出前都會經過嚴格的檢驗，保證各位拿到的都是上乘之品。三天之後，第一批二千斤味精到貨，白糖600擔，十天之內到貨。”
眾人聽聞，紛紛點頭表示滿意。很快，陳胡泉叫來店裡的文書草擬合同，眾人簽字畫押後，各自滿意離開。
臨離彆時，林三禾拍了拍周衝的肩膀：“本來今日來語林茶社，是想碰碰運氣看能否遇上周老弟，詢問鋼筋的事，沒想到卻是這般機緣巧合，得了這麼一樁富貴。今日還得回去做些安排，不知周老弟明日是否有空，老哥想請你喝茶。”
周衝笑道：“林老板相邀，小弟豈有不應之理。正好明日第一批鋼筋到貨，到時還請林老板品鑒。”
二人於是交換了聯係方式，相約第二天在語林茶社會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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