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宿命
“孩子,哦,你說被你挖掉眼睛的那個孩子。”
迪拉肖逮住機會就對渡鴉損上一兩句。
老實說,如果不是在這個特殊的節骨眼上,他百分百會對
蒙奎亞屬於那種看誰都不太爽,且誰看他也都會不爽的類型。
迪拉肖每說一句話,他都會側過身冷冷地看一眼這位教會執事長,那陰冷眼神談不上有非常明顯的敵意但善意其實也沒多少。
相比之下渡鴉從頭到尾都非常平和。
當蒙奎亞和迪拉肖倆人在進行激情的目光對撞的時候,渡鴉的大部分精力反而是停留在灰蒙蒙的祈福廣場,停留在那些恢弘的浮雕和壁畫之上。
“這就是你在言語攻擊性上能達到的最高水準了嗎?”
渡鴉雙手揣在大衣外兜,脖子縮到衣領內。
他是高瘦型體格,而此刻的容貌、氣質各方麵基本都與普通小老頭沒什麼太大區彆,如果不去細看他那雙藍綠色眼瞳的話……
但其實渡鴉年齡不算老,他最多最多算個中年人,沒人知道他與蒙西斯學派一同離開教會之後的這短暫十年裡都經曆了些什麼,導致他如今老態儘顯。
……
他並不在意來自於迪拉肖的敵意。
事實上在血月降臨之前,蒙西斯學派的目的就如黛西所說,是梅高,是思考之眼,是月的啟迪。
而站在渡鴉的個人角度,這一切爭奪、廝殺的最終目的無非就是阻止那天體之音的到來。
如今隨著血月格赫羅斯的降臨,什麼蒙西斯的陰謀、渡鴉的目的,這一切的意義也就都蕩然無存了,因為最糟糕的情況已經出現了。
但就如同蒙西斯學派一直以來遵從的靈視學說那樣,當你認為自己已經墮入一個無解的絕望境地的時候,那隻是因為你的視野還不夠開闊,所以看不見希望與契機,任何認知中的絕望,其實都是片麵的。
歸根結底還是兩個字,靈視。
就如教會箴言所說的那樣——我們的視野還不夠開闊……
渡鴉的一生都在為了“視野”這兩個字而拚殺,從那場不該存在的跨時空談話過後的興奮、癲狂,到洞悉末世真相後的迷茫、絕望,到麵對恩師的追殺,再到漠然地與之提刀相向,再到現在…
當世界突變,一些特殊的人自稱為神仆、賜福者、黑暗住民、使徒、獵人、混沌靈視者的時候,渡鴉卻從始至終都隻以“學者”的身份自居。
因為縱觀他的整個漫長旅途,其實一直都處於為自己解惑的道路上,從未停歇過。
…
這一點或許與自己的恩師克勞非常相似。
但,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們倆不本就是同一個人麼?
…
哦,也許有那麼一件事,是身後那神仆說對了的。
同時也是渡鴉自己在表麵上從未承認過的。
那就是他此行的目的……
迪拉肖說,他是來贖罪的。
也許是吧,也許不是。
渡鴉從不會回過頭去細數自己造下的殺孽與犯下的罪責,當自己踏上那條極端的求知之路的時候,所謂的律法、道德、倫理都已經無法約束他,他甚至不會去考慮自己做的那些決策與行為的必要性,因為那同樣無意義。
隻有唯一的一次,他回顧自己的經曆的時候,發現在這段旅程的上遊部分,有一雙眼睛在時刻默默地注視著自己。
那是思考之眼。
那個在他的策劃之下被挖走雙眼的女孩。
…
與過往一樣,他從未懷疑過自己的決策的必要性。
但…
渡鴉並不是一個純粹……或者說並不是一個完全理性的學者。
在漫長的旅途中,有太多的故事與現實,把他塑造成了一個另類的人,那就是——作為學者的同時,他也堅信宿命。
什麼才算是宿命?
那些注定了的,無法修複、修改、扭轉的事情,統稱為宿命。
例如他與邁洛那場跨越時空的對話。
再例如爆發在某個時空節點的螺湮城的那場血腥廝殺。
包括自己與老師克勞那千絲萬縷的奇妙聯係。
也包括,自己多年前那一次看似隨意的布局催生出來的思考之眼的人間載體……
…
“但後來我發現,大多數時候那些看似躲不開的宿命安排,往往都是有更高維度的一雙大手在操控著,就像著場預言中的末世一樣,不是麼?”
某一時刻,渡鴉忽然扶著膝蓋站起身來。
他平緩地、像個老人那樣活動了一下腰肢筋骨,一麵自言自語地說著,一麵從大衣的懷中取出一隻不起眼的木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