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迦猛地抬頭,看向許婉寧。
她不躲閃,任他打量。
烏凜凜的眸子,像是能一眼看穿人的內心。
六年後再見,許迦竟然仿佛從未認識過眼前的人,明明……他還想再看,卻怕自己的眼神太過熾熱,隻得倉皇收回視線,壓下心中疑惑,說出了他內心深處的話。
“阿寧想怎麼做?”
“大哥,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許迦搖頭,堅定地說道:“你是我妹妹,你想做什麼,我都會聽你的。”
“大哥,謝謝你,這麼相信我!”
許婉寧站了起來,離近了些,壓低了聲音,“你不問,我卻是要說的。”她頓了頓,用更低的聲音說道:“我懷疑,崔慶平,不是我的孩子。”
許迦感受到耳畔有許婉寧呼出的軟風,還有她身上若有似無的蘭花香,氣息陡然開始不穩,他克製著連身子都要顫抖的激動。
“阿寧,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這隻是我的懷疑。”許婉寧以為許迦是被驚的,又轉回圈椅裡重新坐下,“我生下孩子暈過去之前,看到孩子左邊屁股有一塊青色胎記,可崔慶平的胎記,卻在右邊屁股上,位置不對。我就懷疑是不是我當時太累了,看錯了,好不容易平複下疑惑,直到白青青出現,那種疑惑,又開始冒頭!”
許迦默默長吸一口氣,終於按捺住了那顆撲通撲通亂跳的心。他也沒說話,隻等著許婉寧繼續往下說。
“你也看到了,他的院子,離我的院子,隔了大半個侯府。他對我不親,我以為是我們母子離得遠的緣故,我便經常來看他,他卻不理我,連聲娘也都不喊,隻硬邦邦地喊我母親。他也從不去找我,我們關係很淡薄、疏遠,跟尋常的母子,就與娘跟庭哥兒來說,完全不同。”
許婉寧眼神寂寥,悲愴憤慨,這在許迦看來,她說起這些,又像是在她的傷口上再撒上了一把鹽。
該很疼吧。
“我以為他天生性格如此,直到有一日,相公帶著他出去遊玩。他們父子,去了一座山莊,白青青就在那兒。”許婉寧小聲地說道。
這是她編造的謊言,許迦沒在她身邊,不知道她究竟發生過什麼事,隻會選擇相信。
而紅梅……
紅梅被她支在外頭,離得遠,她說得又小聲,紅梅聽不見的。
“我看到他跟白青青的相處,與我跟他的相處完全不同,他們有說有笑,又鬨又跳,一整天都掛在白青青的身上,要她抱,要她親,完全就像是母子之間的相處,其樂融融,我又開始懷疑,我的兒子,會不會是白青青的兒子?不然平哥兒為什麼隻跟她親?不然白青青為什麼會帶你入府?”
是啊。
這世間,沒有平白無故的恨,也沒有莫名其妙的愛。
“阿寧,可以用滴血認親,就能知道他是不是。”
“這種辦法有用嗎?”
“雖然不是百分之百,也有七八分。”許迦說道:“大哥會儘快安排。”
許婉寧點點頭。
反正肯定不是她的兒子。
“如果他不是我的兒子,大哥,你打算怎麼治他的臉?”
“我會弄死他。”許迦恨得後槽牙都要磨爛了。
“不,弄死他,太便宜他了。”許婉寧幽幽地說,她烏凜凜的眸子升騰起一股霧氣,思緒又仿佛回到前世,她被人一刀又一刀地剮啊剮啊,鮮紅的血流出來,流得多了,連疼都感覺不到了。
因為心疼得已經麻木了。
剮她的人一遍遍對她說。
“你千萬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世子,都是世子讓我這麼做的。他說,要讓你流儘一百碗血,才肯讓你死。黃泉路上你找世子去彆找我啊。”
她星目裡的潮氣,不知怎的就如開鍋升騰的霧氣,灼傷了許迦的眼。
他眸子翻騰起滾滾殺意,“八年前,我跟著商隊外出,曾路過一個小寨子,常年瘴氣,陰暗潮濕,那裡的人一年要發好幾次蘚症,不少的人都帶著很多疤痕。他們有一門獨特的祛疤方法,治好之後與正常皮膚無異。”
“這樣神奇。”許婉寧笑笑:“能治好卻依然有很多人有疤痕,這治療的方法應該有後遺症吧?”
“阿寧真聰明。”許迦滿眼都是寵溺,星目中點點柔光,妄圖溫暖眼前這位小姑娘,“用這種方法治好之後,皮膚表麵雖然看著正常,但是皮已經薄到如一張薄薄易碎的紙。從今往後,不能吹風、不能見日、不能冷、不能熱,一個不小心,皮膚就會如燒著一般疼痛難忍,嚴重的甚至還會紅腫破皮潰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