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不是另辟蹊徑了,而是直接釜底抽薪。
或者說是,喪心病狂。
見女僧態度異常堅定,從頭到尾都在裝傻的明王也不再繼續勸說,沉吟片刻後問道:“伱們有把握能夠殺了閻君?我可以給你們透個底細,他現在已經是獨行武五.”
“禍首!”
女僧咬著牙,滿是橫肉的臉上,每一條褶子都散發出陣陣凶氣。
“這一點我們知道,而且我們比任何人都了解這條在門派武序屍體上誕生的新序列。”
明王眼底掠過一絲詫異,不明白對方為什麼突然暴怒。
“為了完成佛陀的旨意,我們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閻君如果不願意接受度化,就隻有被超度的結局。”
女僧淡淡道:“明王你與其擔心我們能不能成事,不如想想該怎麼在蘇策麵前撇清和我們的關係。這一點應該用不著我們替你考慮了吧?”
明王突然長歎一聲,“這確實是要好好考慮啊。”
驀然間,房內死寂一片,針落可聞。
同樣盤腿而坐的明王和女僧不約而同閉上了嘴巴,恍如同時入定。
明王養傷的這棟宅子位於江戶城郊區的山區之中,此刻屋外風過枯林,刮出的聲響如同山鬼嚎哭。
突然,一股令人顫栗的驚悸沒來由從心頭泛起。
兩人幾乎同時轉頭看向窗外。
月色肅殺,夜風冷冽。
有細碎的黑色灰燼打著旋從窗戶飄蕩而入,落在一個空空蕩蕩的黃色蒲團上。
女僧的身影出現在院中,她瞪大了眼睛,卻始終沒有找到那股心悸的來源。
“到底是怎麼回事”
話音未落,那股盤繞心頭的驚悸陡然攀升到頂點,基因的尖嘯聲讓女僧下意識悚然昂首。
風雨之中,大月懸空。
皎潔的月影之中,一個豆大的黑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
轟!
泥土四濺,碎石亂滾,地動山搖。
庭院之中出現一個方圓數丈的凹陷深坑。
“怎麼”
女僧滿目驚駭的看著眼前身前這道足有丈高的魁偉身影。
覆蓋全身的暗金色鎖甲,綴滿古樸獸紋,青勒甲絛,環繡汗胯,左右披膊上裝置有虎口獸吞,頭戴金鳳翅兜鍪,獅齒鬼角,血目如焰。
咚。
一個圓滾滾的黑影落在地上,滾動著撞在女僧的鞋前。
破裂的血肉下露出金屬的顱骨,上麵密密麻麻篆刻著蠅頭大小的金色梵文。
毫無疑問,這是一顆佛序護法神的頭顱。
“蚩主?!!”女僧喉中竄出一聲尖銳如刀的驚叫。
“就是你這個醜娘們要找麻煩?”
墨甲中傳出一個冰冷的聲音,“帶了個佛序四的護法神就敢來倭區,你們桑煙寺的尼姑們沒把,但還挺有種。”
“希奘,你敢出賣我們?!”
女僧猛然轉頭,怒視站在簷下的明王,氣急敗壞的喊出來明王的本名。
佛門寒山寺,希奘。
明王對怒恨至極的女僧視若無睹,抱拳拱手道:“倭區錦衣衛百戶,參見蚩主大人。”
“我不在你們錦衣衛的編製裡,用不著喊我大人。”
兩團拳頭大小的血紅色眼眸落在女僧身上,“你是進詔獄,還是進輪回,選吧。”
“蚩主你想清楚,蘇策活不了多久了,他一死你的後路隻有重回墨序,桑煙寺可以幫你免除墨序的懲處”
“娘們就是話多。”
砰!
一股惡風滿庭激蕩,屋簷下滴落的水滴四處飛散。
明王右手抓著衣袖,麵部表情的擦拭著臉上滑落的液體。
袖口處一片猩紅!
站在庭院中的女僧已經不知所蹤,隻留下兩截小腿插在泥土之中,剩下的軀體已經炸碎成了滿天的血水。
明月如舊,撒下的月光被巨大的身影遮擋,一片黑沉沉的陰影將明王籠罩其中。
“已經想清楚了?”
“從沒有動搖過,從我進入倭區的那天開始,我先是錦衣衛明王,再是寒山寺希奘!”
沉重如山的壓迫感讓明王的臉色慘白一片,他咬著牙關,奮力挺直自己的脊背。
“得罪了桑煙寺,你以後麻煩不會少。”
“隻要手中有刀,麻煩就隻是麻煩,永遠成不了威脅。”
明王的臉色開始發青,口中傳出的聲音也變得沙啞。
“殺性這麼重,你是不是忘記了自己的根基可是佛序啊,希奘。”
“那是基因的選擇,我左右不了。”
明王一字一頓:“但我可以選擇自己的身份。”
驀然間,那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陡然消散一空。
明王如同被撈出水的遊魚,瞳孔微微放大,嘴巴不自覺的張開,挺拔如長槍的身軀彎了下去,胸腔之中的械心嗡鳴聲斷斷續續。
“老蘇讓我給你帶句話,他不會逼迫你背叛宗門,也不需要你為了錦衣衛拋頭顱灑熱血,你們為什麼來倭寇當錦衣衛,他很清楚。時代不同了,現在不講義,隻講利。”
“我”
“你是個聰明人,回去把江戶城看好了。等到新政徹底實施之後,倭區錦衣衛也就沒有什麼好呆的了。不過在那之前,蘇策會讓寒山寺把你請回去,擺上神台,成佛作祖。”
“屬下多謝蚩主大人,多謝千戶大人!”
躬身垂首的明王等待良久,身前卻始終再無人回答。
他緩緩抬頭,籠罩身前的陰影不知何時已經散去。驚蟄的雷聲還在滾動,肆虐的風雨卻再也刮不到他的身上。
“不講義,隻講利”
明王口中重複著這句話,臉上的神色一片複雜,眸光卻逐漸銳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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