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第一刺客蘭舟死了。
女子身上的匕首篆刻的“蘭舟”二字表明了她的身份,消息一出,整個京都一片嘩然。
蘭舟死的這天夜裡,京都正是狂風驟雨,相府的紫竹林被雨滴打得搖搖曳曳,影影綽綽好似百鬼夜行。
刀尖剜入眼前之人的心口,鮮豔的血色迫不及待地噴湧出來,在雨水的衝刷下很快浸透了地麵,男子晃晃悠悠地倒在地上,抬起眼努力地看向她。
全身的血液像是凝結住了,池邊響起了淒厲的慘叫。
“風平!”
她的表情猙獰恐怖,扭曲得像隻鎖魂的女鬼,瞪大了眼睛看著麵前的場景。
此刻的她被反綁雙手塞進籠子裡,跪在蓮池之前,雙眼猩紅像是要滴出血來。
大雨從頭頂澆到腳底,連骨縫裡都透著綿綿不絕的寒意,她臉上毫無血色,一身殘破不堪的布衣透著星星點點的褐紅。
不知是太冷還是太過激動,她連嘴唇都顫抖起來,扭動著身體如同一頭困獸般死命地掙紮,麻繩死死嵌進她的手腕,磨出一道血痕。
一旁的仆從一把扯住拴在她頸上的繩子,任由她再有多大的力氣也掙紮不得半分,隻得眼睜睜看著那雙眼睛慢慢合上。
“唉,真是可憐,若不是你至親的好姐姐刺殺失敗,也不會連累了你。”
屋簷下的男子歎了口氣,嘴上說著憐憫的話,聲音卻淡漠得稀鬆平常。
左成渝輕輕抬眼,睨著池邊的女子,嘴角掛起那抹熟悉的淺笑。
“顧青芝,你知道的,刺殺失敗的下場就是這樣,事到如今,你也該接受這個事實了。”
顧青芝,這是她的本名,原來左成渝老早就把她的底細調查得一清二楚,為的就是拿她的身邊人脅迫她。
如今親眼看著弟弟死在自己眼前,顧青芝抬起頭,眼底一片死寂,一字一頓地咬牙問:“我師父,是不是你們殺的?”
左成渝輕輕嗤笑一聲:“是又如何?事到如今,再問這些豈不多餘?”
顧青芝笑了:“那些所謂的‘奸邪’,也不過是擋了你們的路吧?”
不等左成渝再說些什麼,他身旁端坐的左付鴻先開了口:“好了,本相之大業,不是爾等草寇之輩能置喙的,多說無益,儘早上路吧。”
“沉塘!”隨著左成渝的命令,幾個仆從將關著顧青芝的籠子圍了起來,一步一步朝著蓮池拖去。
顧青芝笑得愈發癲狂:“哈哈哈哈,左付鴻,左成渝,我為你們如今的地位搏殺近十年,現在想來,全部都是騙局!若我能化作厲鬼,定要你們生不如死!”
簷下的兩人冷眼看著她發瘋,沒做出一絲一毫的反應。
池水淹沒了籠子,也淹沒了未說完的話語,顧青芝不會水這事,幾乎沒有任何人知道,卻還是被這對父子挖了出來。
看啊,說到底他們還是怕她,怕到連她的死法都選擇得如此針對。
池水嗆入鼻腔,胸中的空氣慢慢減少,像是被一隻大手扼住了咽喉,周遭蕪雜的水聲漸漸遠去。
顧青芝回想起十六歲時,她被左相父子招募,滿懷著一腔熱血,為他們鏟除奸邪之輩,這些年她無比相信他們的判斷,想方設法地刺殺了諸多罪惡之人。
可是,她自認為的匡扶正義,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笑話!
直到剛剛,顧青芝才徹底看清了這對父子的真麵目,她這一生屠戮的所謂“奸佞”之中不知有多少無辜之人。
自己背著滿身罪孽,而這兩人的雙手乾乾淨淨,他們打著為國為民的旗號,從始至終扮演著虛偽的仁慈,身居高位藐視著所有人,而這些人於他們眼裡,隻不過是砧板上的肉罷了。
顧青芝終是閉上了雙眼。
這一生,好不值得。
顧青芝本以為到此一切都結束了,可不知是不是老天看她太冤,她重生了。
豫國京都郊外
樹林中薄霧彌漫,落葉蕭蕭而下,秋日的殘月掛在天邊,一抹黑影佇立在月色下,看著手上染血的匕首怔怔發愣。
淡淡的腥氣隨霧氣蒸騰,透過麵罩刺激著鼻腔,顧青芝順著腳下緩緩淌過的血跡看去,眸光最終定格在了一旁的屍體上。
這一幕很熟悉,就發生在她十六歲那年。
頭腦逐漸清醒,她立刻蹲下身去搜查,果然,在屍體胸前的衣襟裡發現了一遝田契。
這些田契上的日期,正是元衍二十四年,九月初十。
顧青芝重生在了她作為“蘭舟”初遇左相父子的這個夜晚。
“看來,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蘭舟兄弟了,不如同我聊上兩句?”
聽到這個聲音,顧青芝的後背緊繃起來,全身的血液幾乎都要凝結,她緩緩回頭,望向那張熟悉的臉。
沒錯,就是今天,上一世的她接受了左成渝的招攬,也都是因為今天,師父,弟弟和她自己,全都葬送在他們手上。
“左成渝……”
顧青芝緊咬著牙齒,一字一頓低低地叫出男子的名字,每個字都像是想將他的血肉撕咬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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