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剛過,柳嬤嬤帶著吳方和兩個小廝翻地,顧青芝則是蹲在後堂門口修理著屋內發黴的椅子。
封斬夜百無聊賴地坐在一旁看著幾人忙活,一邊咳嗽一邊喝著柳嬤嬤熬給他的梨湯,時不時還掏出顧風平給的草藥聞一下。
吳方掄得鋤頭冒煙,他緩了口氣,一把抹掉額頭上的汗,抱怨起來。
“嬤嬤,您說您沒事兒折騰這些個破地做什麼?”
柳嬤嬤回頭白他一眼,“這裡日光充裕,正適合墾一片菜園子出來,恰好我帶了些種子,到時候種出菜來好越冬。”
“可這剛下過雨,如此潮濕翻起來實在費力,我的腰都快斷了。”
吳方說罷又錘了錘自己的腰,“哎呦哎呦”裝作一副不堪重負的樣子。
“你啊知足吧,剛下過雨土質鬆軟,正是最好翻的時候,你若不想乾活,等我種出菜來你可彆吃啊。”
柳嬤嬤顯然已經拿捏了吳方貪吃的軟肋,言語擠兌他。
吳方聞言一下就泄了氣,扶著鋤頭十分羨慕地盯著簷下的顧青芝看。
“顧老弟,要不咱倆換換,你手裡那凳子我也會修,你也來替我掄掄鋤頭。”
顧青芝正致力於把凳子被黴腐蝕的地方削掉,沒功夫搭理他。
倒是柳嬤嬤回頭“嘖”他一聲,“彆偷懶!趕緊乾活!”
吳方委屈巴巴地“哦”了一聲,隨即望向另兩個小廝,賤兮兮地學著柳嬤嬤的口吻指著昨日被打,如今口鼻包得跟豬頭一樣的小廝道:“你也是!趕緊乾活!”
小廝:我又招誰惹誰了?
幾人正忙活著,卻見一個陌生婢女走過來,離著八丈遠停在封斬夜麵前,開口便道:“今日是相府楓園賞秋的大日子,午時三刻左相大人在主府西院等您,還請按時來。”
沒等幾人反應,婢女就匆匆走了。
“這姑娘說了個啥?站那麼遠我一句都沒聽清。”吳方扣了扣耳朵率先問起來。
柳嬤嬤皺起眉頭來,“見著主子那膝蓋都不帶打彎兒的,相府奴婢真是一點規矩沒有。”
隨即她像是想到了什麼,起身對封斬夜道:“殿下,您入府三天左相一直不聞不問,如今突然來這一下必然有詐,依老奴看來還是不去為好。”
封斬夜沉吟片刻卻搖搖頭:“越是不去,他們越是覺得我好欺負,我的日子隻會越難過。”
“可您若是去了,他們豈不剛好正大光明地欺負您?”
柳嬤嬤十分擔憂,放下鋤頭走到他近前。
“嬤嬤不要擔心,我也不傻,不會被他們欺負了也不知道躲。”
雖然沒什麼自信,為了讓柳嬤嬤放心,封斬夜還是勉強扯出一抹微笑。
顧青芝起身拍拍衣服,看向柳嬤嬤:“嬤嬤放心,我陪殿下一起去。”
柳嬤嬤昨天剛見識過顧青芝的本事,知道她跟著去至少能保證封斬夜的安全,看著封斬夜已經做了決定,她猶豫再三,還是同意了。
這是封斬夜被趕出宮以來第一次走出彆院。
雨後的陽光格外充沛,氣派的主府經過雨水衝刷顏色更加鮮亮。
一路走來亭台樓閣古典雅致,清幽秀麗,屋簷上的青瓦雕工精美,各色圖樣栩栩如生,無一不顯示府邸主人的尊貴身份。
封斬夜換了一身靛藍長袍,袖口繡著銀絲雲紋,一頭黑發用嵌銀絲鑲玉冠高高束起,發尾順著肩頭垂下,襯得膚色白得耀眼。
這是他從宮中帶出來的衣服,至少是他那幾件衣服中為數不多像樣的一件。
顧青芝跟在他身後,神色冷峻。
馬上要見到左付鴻,她極力平複自己的情緒,避免被封斬夜看出端倪。
按照婢女所指方向一路走到西院,繞過一座刻有鬆鶴延年的照壁,兩人同時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目光。
入眼是一片紅透的楓林,每棵楓樹都伸展著姿態各異的枝椏,彆院的黃櫨在這片楓林的襯托下顯得形單影隻,少了些醉人的風情。
微風吹過,層林儘染,如火的葉子落在小徑上,鋪出一條秋色的路來。
雖知道左相讓封斬夜來楓園的目的不會簡單,但此刻賞到的秋景著實讓人流連。
顧青芝正看得出神,卻感覺手臂突然被人狠狠撞了一下,低頭看去,一個衣著精美的少年從她身邊掠過。
“嘖好狗不擋路。”
少年容貌端正,昂首挺胸,全然沒有撞到人的自覺,嫌惡地瞟她一眼,扭頭往楓林深處走去。
封斬夜不悅地皺著眉頭看了那人一眼,回頭問顧青芝:“你沒事吧?”
顧青芝搖搖頭,並不把被撞的事放在心上。
出來之前顧青芝專門對封斬夜提醒了一句,要他待會無論發生什麼都務必收斂脾氣,現在看來他做得很好。
撞人這人顧青芝有些印象,若是沒記錯,他就是左家那不成器的二公子——左成然。
怪不得這貨日後是京都出了名的紈絝二世祖,原來這會就已經如此目中無人了。
被這麼一攪合,兩人再沒什麼心思欣賞美景,很快就到了楓林深處,聽到一陣其樂融融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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