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今天才出現的“媳婦”……
家裡的事情他都不需要擔心。俞家茶莊名號不小,就算自己拍拍屁股走人家裡的產業也照樣能有條不紊地進行。不過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小妹俞柔……
嘛……賦雲歌撓了撓頭。
他仰望著清亮湛藍的天空,在心裡寬慰自己俞柔已經長大了,就算自己這個大哥不在,也是一定沒有問題的。
又坐在橋上發了一會呆,賦雲歌理清了頭緒。他快步走下小橋,徑直朝著自己的朋友,東方詩明家而去。
東方詩明這個年輕的名號,在周遭算是無人不曉,熟知他的人很多。據說他頭腦聰明過人,常常給彆人出謀劃策,排憂紓難;加上他長相英俊,風姿清逸,不少小姑娘家都曾經悄悄手繪過他的畫像掛在閨房裡什麼的。賦雲歌向來和他交情匪淺,這次去找他也正是希望能得到一點有用的建議。
從柳枝河橋到東方詩明家所在的石鼓渡口並不算近,賦雲歌找上門時,已經是傍晚日落了。
“哦,俞公子,好誌向啊,家境殷實、屋有嬌妻尚能棄之不顧,實在是胸襟遠大,令人欽佩。”
東方詩明反著趴在他的太師椅上,聽完賦雲歌簡要說明來意,假笑著揶揄他。
賦雲歌瞪了他一眼:“已經改過名字了,就彆公子公子地叫起來讓人倒胃了。還有那個嬌妻,說實話真是讓人不敢恭維。”
“嘖嘖……”東方詩明搖了搖頭,托著茶盞放到嘴邊啜了一口,又說:“你家的家丁來我這裡找過你一次,還跟我說隻要能把你還回家去就給我五十兩銀子當作報酬。”
“我也知道他們會找到你這兒來。”賦雲歌歎了口氣,忽然又抬起頭來看向東方詩明:“怎麼?要設套把我忽悠回去?”
東方詩明蹙眉,故作嚴肅:“雖然考慮過,但我還是認為咱們兩個的交情,至少要再給我漲十兩銀子才行。”
“你……”賦雲歌做出呲牙欲怒狀。
“好了好了,不瞎扯。”東方詩明稍稍收斂了一下臉上的笑容,緩緩地從椅子上抽身站起來,扭著脖子問:“既然逃出來了,之後你打算怎麼辦?”
這個問題也是賦雲歌一直在考慮的。他皺著眉毛,垂頭苦思冥想了起來。過了一會兒,他忽然一拍桌子,向東方詩明宣布道:“決定了,我要到上層去看看。”
“上層?”東方詩明眯起眼。
此時,幾聲低而急促的敲門聲傳來。東方詩明與賦雲歌對視了一眼,賦雲歌朝他點點頭,然後一骨碌鑽到了床板底下。東方詩明感到無奈又好笑,起身向門口走去。
開門,站在門口的果然是賦雲歌家的家丁。賦雲歌在床下聽東方詩明跟家丁隱隱約約說了幾句什麼,家丁往屋裡探了兩眼後就告辭了。他籲了口氣,慢慢從床下爬了出來。
東方詩明回來,笑道:“你看你家裡人對你多好。”
賦雲歌撇了撇嘴,一臉的無語。
“繼續話題吧。你要去上層——淨世一方天?”東方詩明不笑了,神情有些訝異。“那個地方我也隻聽家裡人提及過,據說要抵達上層可並非易事。”
屋裡越來越黑,東方詩明說著,順手點亮了桌上的燭燈。燈火一顫一顫的,抖動著兩個人模糊的影子。
賦雲歌趴在桌子旁,直勾勾地盯著躍動的火苗,低吟說:“沒關係的,先到中層再說也可以。總會有辦法的。”
“中層,泰世昇平天嗎……”東方詩明想了一下,臉上表情有些複雜,“我也好久沒有再去過了啊。”
賦雲歌知道東方詩明的來曆,他的本家就是在中層,那個名為【泰世昇平天】的大陸。據說中層物產豐饒四季怡人,奇景勝地目不暇接,可謂人傑地靈的天堂。
按照生活環境來說,中層要比這底層大陸【下世凡荒天】要好不知道多少。至於東方詩明為什麼跑來下層獨居,他一直沒有得到明確的解釋,但賦雲歌一直很欽佩東方家不反對東方詩明獨自離家闖蕩的這一點。
他把臉緊貼在桌麵上,陰鬱地皺起眉頭:“你好歹是飽覽過中層風光,我長到這麼大卻從來沒有離開過下層。”
窗戶外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黯淡的星光在漆黑的天幕若隱若現。東方詩明見狀,淺笑著起身轉去了灶房,一邊招呼賦雲歌:“吃晚飯沒?沒有的話來幫我打個下手,我陪你喝一盅。”
賦雲歌懶懶地拖著身子過去幫忙,接過東方詩明遞過來的一根蘿卜和洗菜盆。他彎下腰去舀了一瓢木桶裡的水洗菜,冰涼的泉水清澈無比。
“哦對了,今晚估計還得在你這裡借宿。”忽然,賦雲歌抬起頭來說。
東方詩明歪過頭,嗬嗬一笑:“不會讓你露宿街頭的,放心吧。”
屋外的樹林被夜風拂動,沙沙作響。歸鳥棲息,一輪殘缺的明月半遮在雲霧之後,散發出清紗般朦朧的光。巷弄裡不時傳來幾聲狗吠,夜色泊著渡口潺潺的流水,勞作一天的人家已經休息,寂靜伴隨著絲絲鼾聲,籠罩了這一隅平凡的煙月。
翌日清晨,還沒睡夠的賦雲歌被連續不斷的忙碌來回的腳步聲踢醒。他從地鋪撐著困頓的身軀坐起來,睡眼惺忪地望著東方詩明:“……怎麼?要搬家嗎?”
東方詩明此時已經收拾好了幾個包裹,額角上布有一層細密的汗水,看起來精采煥發:“吵到你了嗎?我就收拾一下,你再休息會兒。”
賦雲歌剛要再躺回去,眼角的餘光卻掃到了那幾個包裹,頓時來了精神,困意全無。他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跟上東方詩明,驚疑地問:“看你這架勢……該不會是要和我一塊走吧?”
東方詩明偏過頭,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其實這個想法,我籌劃很久了。既然你現在也決定要往上走,那咱們就算是一拍即合,說走就走唄。”
賦雲歌還是有些難以置信,他沒有想到東方詩明竟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而且動作竟然這麼快。不過倒也不是壞事,畢竟多個朋友好作伴,更何況東方詩明也比自己更熟悉向上的路線。
按照他的計劃,是先回俞家一趟再打聽向上的方法。他其實心裡還是裝著俞家的,也牽掛著爹親娘親,還有小妹俞柔。不知道東方詩明的安排是否緊湊,能不能抽出時間讓自己回家看看。
想到這兒,賦雲歌不禁偷偷瞄了東方詩明一眼。
東方詩明猜到了他的心思,也大致想得出來他的顧慮。於是他假裝隨意地提議:“先去俞家茶莊一趟,你去和家人道個彆吧。然後我們再去找我的一個熟人,我想他一定能幫到我們。”
聽他這麼說,賦雲歌內心才打消了憂慮,同時也不由暗暗欽佩東方詩明的心思入微。沒有問題後他也上前幫忙收拾,兩個人在家裡忙碌地拾掇起來。
大約過了半個鐘頭,物品全部清點完畢。大件基本都留在了家中,隨身的包裹隻有盤纏和不可或缺的幾件物品。
“好了。”東方詩明拍拍手。兩個人係好包裹,就出門向柳枝河的方向而去。
清早的街巷還有一點薄霧。早行的人們熙熙攘攘,石板路上的小凹槽還有些濕滑。走在路上,賦雲歌心情舒爽不少,昨日的不愉快也隨之煙消雲散。
“你認識的那個熟人,可以跟我說說嗎?”路上,他忽然想起這回事,便向東方詩明請教。
畢竟,既然是東方詩明口中有能耐的朋友,那如果自己對他還是很陌生甚至毫無耳聞,恐怕見麵時候的場景會多少有些尷尬。
“哦,他啊。”東方詩明摸著下巴,想了想,“他算是一位高人,目前在市肆之間隱居。曾經在上層也留下威名,一手酒葫蘆當做武器,喜歡喝酒,但古道熱腸,值得信賴。”
“這樣啊!”賦雲歌聽得不覺睜大眼睛,接著問:“他叫什麼名字啊?”
東方詩明撓撓頭說:“他……叫做醉塵鄉。不過這不是他的本名,但至於本名是什麼,我也不得而知。”
“哦……”賦雲歌問完了,開始仔細考慮如何與這位高人相處。
沒考慮多久,東方詩明的聲音就從耳邊傳來。賦雲歌從沉思中回過神,看向東方詩明用手指的方向,就明白是快要到家了。
俞家名下有龐大的茶園地產,前方就是其中的一座種植茶山。直行的石板路拐了一個角,往左再走一段路就是俞宅了。
家的輪廓映入眼簾,賦雲歌心中有些複雜,七上八下地忐忑不安。原本一直想要離開這裡展翅高飛,沒想到真到了彆離的時候還是有些舍不得。
遠遠地,兩人已經能夠看到俞家的烏金牌匾了,聽起來裡麵似乎有些吵鬨聲。東方詩明停下腳步,拍了拍賦雲歌的肩膀,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快點去吧,儘早回來。”
“那……”賦雲歌剛想張口讓他也進來坐一會兒,可又轉念一想,還是自己快去快回,不耽誤兩人的行程比較妥當。
他改“嗯”了一聲,攥緊拳頭向俞家大門走去。
突然,俞宅院內傳來一聲哀嚎,接著便是一陣亂棍交擊的震音鑽入賦雲歌耳膜!賦雲歌大驚失色,快步跑到門前撞進俞宅,而隨後出現在眼前的一幕,更是讓他瞠目結舌!
“你……你們是誰?!”
麵前的俞宅大院,亂作一團。堂屋門口站著的就是老爹沒錯,可院子裡還赫然站立著幾個凶神惡煞的彪形大漢,頭上清一色裹著染黑的麻布,手裡還都拿著大棍之類的家夥。
三五個家丁似乎在與他們鏖戰,但顯然不是對手,此時地上已經躺了好幾個,都麵露痛苦地蜷縮著掙紮,血跡,染紅了大院的白灰地。
老爹看見賦雲歌回來了,不喜反懼,哆嗦著衝兒子大叫:“小子快……快走哇,他們會宰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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