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婚聖旨雖下,可還沒跟容家合計嫁娶章程,她還不算是容忱的內人,隻是外客,要按外客祭拜的規矩走。
侯府裡的丫鬟不識得她,見她衣著樸素,以為是仰慕侯爺,自發來祭拜的普通百姓,如常引她到存放容忱棺槨的中堂。
奚雲岫在靈前祭上三炷香,接過丫鬟遞來的紙錢,跪在蒲團上,往燒紙的火盆裡投。
時不時抬頭和丫鬟聊幾句。
今年五月,南方倭寇攻陷了禹杭大嵩所,容忱臨危受命,出征抗倭。
六月,容忱率軍在神機營的火炮掩護下,奪回城池,將倭寇殺回海裡。
卻在斬殺倭首時,遭到偷襲,墜海屍骨無存。
在禹杭從事防備倭寇,督建防禦工事的戶部焦侍郎,用漁船在海裡打撈十天,僅僅打撈出容忱的一件血衣,送回燕京。
青年去時意氣風發,銀鞍白馬,颯遝奔襲。
歸時隻有一件沾血的舊衣,靜靜擺在棺槨裡。
換來大昭國土的寸土不離。
中堂的門扉被扣響,打斷了奚雲岫和丫鬟的閒談。
“不知奚大小姐登門,有失遠迎,我家老夫人有請。”
丫鬟看著奚雲岫瞪圓眼睛,驚訝的脫口而出“奚大小姐?你就是聖旨指婚給侯爺的那位夫人!”
奚雲岫含笑起身“帶我去見老夫人吧。”
她大大方方的留名,等的就是被主動召見。
傳話的人是侯府的管家,他跛著一隻腳,走路一高一低,手中執的燈籠卻始終平平穩穩,不晃不移。
看得出有功夫底子。
奚雲岫好奇問“管家從過軍?”
“老奴宋越,奚大小姐喚老奴宋伯就好,老奴原是侯爺麾下的百戶,老奴無能犯了事,被奪了官職,成個廢人。
承蒙侯爺不棄,讓老奴在侯府裡做事,混口飯吃。”
“這麼說,侯爺對宋伯有幫扶之恩,”奚雲岫笑道“那宋伯對侯爺也一定是忠心耿耿的吧。”
宋越身形一頓,死死盯著奚雲岫。
奚雲岫任由他打量,抬頭望見慈安堂的牌匾“這就是老夫人的住處吧?勞煩宋伯帶路了,我自己進去找老夫人就好。”
容忱的母親,老夫人夏文君,和奚雲岫的生母聶綺羅是閨中密友。
兩人互相知根知底,做親家也放心,於是有了奚雲岫和容忱的婚約。
夏文君一見奚雲岫,眼裡便蓄了淚,拉著奚雲岫不撒手。
“我可憐的孩子啊,告訴姨姨,聖旨上的賜婚是不是你爹逼你的?
孩子,隻要你說你不願意嫁,我就是拚上我的誥命之身,也要請皇上收回旨意!”
若容忱活著,這自然是門好親事,奚雲岫一小官之女嫁進侯府,明顯是高攀。
可容忱死了,便是高嫁,也改變不了要守一輩子活寡的事實。
沒有任何一個疼惜女兒的好人家,會願意女兒嫁給死人守寡。
夏文君料定奚雲岫也是不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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