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皇帝的話擲地有聲,殿外的剛才還大聲勸諫的聲音頓時沒了。
若說廷杖是他們所期待,還能鼓舞士氣的話,那杖斃就完全不對味兒了。
廷杖隻是身體受點苦罷了,還能為士林敬仰,之後說不得就能青史留名,但至少還活著。
杖斃雖然必定可以青史留名,可……人都死了,名又有什麼用?
一種彆樣的氣氛開始蔓延,不少朝臣當即就打起了退堂鼓,都看向打頭的鄭三俊和劉宇亮。
內閣首輔劉宇亮也有點頭疼,以他對天子的了解,如此大的陣仗,若是往常天子早該妥協了。
可如今非但沒有妥協,竟然說出此等話,一時間竟也心生懼意。
自打張世康入了朝,他就越來越覺得自己不夠了解天子了,這真是個壞消息。
“元輔,我等還接著死諫嗎?”一個禦史麵露怯意的小聲詢問。
雖然是詢問,但退意已然表現出來。
劉宇亮自打聽到崇禎皇帝的話,眉頭就沒有舒展過,他拿不定主意,便與吏部尚書鄭三俊商議起來。
眾人都明白,劉宇亮雖然是內閣首輔,但若論在東林的話語權,鄭三俊才是最高的。
倘若不是大明一直都有吏部尚書不入閣的潛規則,內閣首輔當是鄭三俊才是。
“依老夫看,陛下可能也隻是恐嚇我等。
陛下還專門言明一刻鐘後,想來也是給我等考慮的時間。
唉,隻是陛下心思究竟如何,老夫也琢磨不太透。”
鄭三俊也是頭一回見到天子這麼堅決,雖然他的分析有點道理,但在場的人卻仍舊都皺著眉頭。
這就是在賭啊,賭天子是不是真敢將他們杖斃,真敢將他們革職。
可是,這是在賭命啊?
即便是革職,也是大部分人都不能承受的後果。
他們能爬到這個位子,不知道耗費多少心思,若是被革職,一切的努力可就白費了。
“用章兄,不若先行回去,我等從長計議?”劉宇亮衝鄭三俊提議道,用章乃是鄭三俊的表字。
劉宇亮也不想賭,但他也不會直接說出來。
“唉,隻得如此了。”
見兩位大佬如此說,在場的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不多時,乾清宮外的朝臣便互相攙扶的站起了身,奔著宮門離去。
不過也有例外,乾清宮外仍舊跪著五六個人,其中打頭的赫然便是都察院右僉都禦史李邦華。
他對鄭三俊等人的退縮嗤之以鼻,他與那群人本就不對付,之所以反對這道詔令,非因己利,而是出於為大局計。
他大抵上承認,如此亂局,倘若有在軍事上驚才絕豔者站出來統攬全局,對朝廷或許大有裨益。
但是同樣的,若此人乃是居心叵測之輩,如此做法,就是將大明推入萬劫不複之地。
兩宋之前,不知有多少皇權更迭是因為統兵將領造成的。
兩宋之後為何這種情況消失,就是因為自此之後再沒有軍權為一人掌控的情況。
天子如今所為,便是忘記了前朝的教訓。
他李邦華即便身死,血濺宮牆,也當使天子警醒,迷途知返。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死諫,死諫,一言死便退卻,一點骨氣都沒,真是枉為讀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