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寧發表完那番慷慨陳詞,過後心裡卻也有點發虛,一口氣連喝了兩大盅涼茶方才冷靜下來。
裝逼真不容易,何況在靜王這個京城公認的逼王麵前。
但辯論講究的就是一個快字,若不一氣嗬成表明態度,等靜王反應過來,就該抓她話裡的小辮子了。
所以她得及早離場。
半夏看她麵前的茶盞已經空了,又給續了水來,“姑娘,您是不願嫁給靜王殿下嗎?”
方才說得那樣決絕,言辭尖銳,換做她是殿下都要動氣了。
“誰說我不願意?”徐寧望著鏡中自己,臉色蒼白,顴骨卻怪異地紅透,如同抹了胭脂一般,可見她的心情實在跌宕。
有機會成為王妃,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福氣。
但,事情並不以她的意誌為轉移,搖尾乞憐、卑躬屈膝隻會自降身價,到最後落得一場空更會讓人笑掉大牙;既如此不若坦蕩些,這樣在希冀落空的時候,她還能保留一份自尊。
她已經做了所能做的,剩下的,就聽天由命罷。
徐寧莞爾,“天涼了,該做點熱乎乎的吃食,我讓你燉的牛肉羹熬好了沒?”
半夏輕快道:“聽姑娘的吩咐,送了兩罐子到荷香苑去。”
徐寧頷首,“很好,舅母難得過來一趟,該讓她嘗嘗我的手藝。”
一方麵證明她絕非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嬌小姐;另一方麵,王珂也是個貪吃鬼,看見了必會問起,便知道她還記掛著他——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這種小恩小惠是最能收買人的。
就著乾炸軟饅頭片吃了小半碗牛肉羹,胃裡升騰起舒服的暖意,徐寧再讓人去花廳打探,來人回說靜王殿下已經走了。
很好。
晚上誠意伯進門,家仆很自然地向他彙報此事,誠意伯難免對女兒有點埋怨,“怎不多留一會兒?”
難得有這種機會,寧姐兒該施展手段籠絡殿下才是——倘靜王殿下自個兒移情彆戀樂意換親,伯府也就無需在道義上被人指摘了。
想的真美,什麼好處都想占?徐寧鄙薄地瞥了眼父親,泰然道:“殿下不是來作客,是來興師問罪的。”
誠意伯正含著的一口茶差點噴出,問罪?莫非已經東窗事發了?
徐寧點點頭,“二姐去了一封告密信。”
以防父親疑她栽贓,乾脆連證物一並呈上,“您瞧瞧,是否她的筆跡?”
誠意伯氣了個倒仰,婉丫頭雖然愛耍小聰明,在他看來也還識大體,這回卻公然跟自己對著乾,把伯府的臉麵扔在地上叫人踩,生怕靜王不來作踐?
還好信上語焉不詳,倘知道大姐兒與人私奔,靜王非剝了他的皮不可。
好容易令散了的三魂六魄歸位,誠意伯深吸口氣,“你是怎麼應對的?”
徐寧很無辜,“當然說實話呀。”
她一個弱女子能怎麼辦,人家不用刑她都嚇得腿軟了。
誠意伯又是一口氣提上去下不來,怎就沒一個頂事的,這是嫌他活得長哩!
等等,方才他進門時,見廳內陳設十分齊整,似乎沒有摔破砸碎的跡象,地上也沒乾掉的茶水印,莫非殿下並不怎麼生氣,還是箭在弦上引而不發,等明日再找他問話呢?
誠意伯滿腔意氣化為烏有,也顧不得親事還能不能成了,隻疲倦地擺擺手,“你先回去。”
徐寧正要告退,又聽他道:“去告訴你二姐姐,讓她好好養病,無事就彆出門了。”
這是要禁足的意思。
徐寧心中雪亮,恭恭敬敬應了聲是。瞧吧,再怎麼疼愛都是有限度的,便宜爹平常把徐婉看得如眼珠子心頭肉,可但凡涉及闔府利益,他也會硬起心腸。禁足隻是第一步,怕是連方姨娘都得失寵一陣子,足夠她們娘兒倆發愁了。
當然,這並不關徐寧的事,她不會求情,也懶得落井下石。
各走各的路罷。
齊恒並未立刻回王府,而是先去了一趟宮中。
不出所料,母妃也收到了同樣的密信——那人生怕事情鬨不大,誰會這樣仇視徐家?
溫妃的態度就比兒子激烈多了,她在宮中見慣種種陰私,自然分外敏銳。信上說徐家大姑娘有隱疾,可為何早些不提,臨了卻來這麼一出,把人當猴耍麼?
裡頭怕是有些彆的緣故。
溫妃恨恨道:“來人,傳誠意伯夫人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