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段走姿也很有講究啊……”副導演驚喜地摸了摸下巴。
他在藝術領域混跡多年,見多識廣,因此能看出陸絨走的方式有些丁字步的味道在。
丁字步是戲曲步法表演程式之一,左腳緊跟右腳窩,兩腿繃直,身向右腳尖方向挺身,表現人物精神充沛,受過嚴格的武科訓練。
不過這個小演員的步伐要更自然一些,能讓懂行的人一眼就看出其穩健的下盤和腿部力量。
情緒一直比較穩定的副導演也不太淡定了,悄悄坐直身體。
他的年齡比較大了,在這個圈子一直沒有闖出什麼很大的名堂。
拍攝手法是有,但太過於注重細節,甚至到了吹毛求疵的程度,得罪了不少演員,背後資本下場作弄,很快就銷聲匿跡。
最後隻能靠著剪輯視頻賺點外快,而後意外被樊意發掘,這才重新投入自己熱愛的行業。
解氣的是那曾經的小演員也早早地被金主拋棄,一代新人換舊人,因為沒有過硬的業務,落得個事業錢財兩空的下場。
兩位導演擠在攝像機的後麵,那冒著綠光的眼神戲比顏叢晟還要到位。
池青徑直走到大殿正前方,在場的百來位官員都是貨真價實的真人群演,在眾多不一的眼神目視中,他沒有一絲怯場的跡象,
動作乾脆利落,兩臂合攏向前伸直,右手微曲,另隻手附其上,雙臂自額頭下移至胸,同時上身鞠躬四十五度。
是一個非常標準的乾朝揖禮,那一身的氣度令人為之側目。
圍觀的群演本來演出來的目光不禁帶上了幾分真實的敬佩,恰好符合這部戲的背景,班師、回朝。
明明一身禮儀完全挑不出錯,可就是能感覺到池青身上的不拘和不被皇權束縛的逾越感。
早在三年前,池青就是驃騎將軍,僅次於他的父親,位同三公。
這些年來大大小小的功績不斷,不僅沒有接替他爹大將軍的職位,每一次大勝回京都隻得一些不痛不癢的禦貢。
大將軍還被皇帝以年事已高的由頭從廟堂之上退了下來。
所有人心裡門清,一向英明武斷的皇帝也到了猜忌的年齡。
“快快請起,卿之功績當予重賞,今賜錦帛若乾,珍寶數件,望磬再接再厲,為國效力。”
在位十餘年的積澱為皇帝的聲音增添一股獨特的厚重,連話語中的欣慰之情也讓人難辨真假。
飾演皇帝的演員是圈內德高望重的話劇老師,同時也是大眾熟悉的皇帝專業戶。
帝王高高在上,做著長輩姿態,旒珠晃動間模糊了麵無表情的天顏。
站在前列的大臣寂靜無聲,反倒是後麵的官員有一些躁動。
察覺到周圍同僚的沸騰心緒,淩鈞低聲問道:“各位大人這是怎麼了?”
正巧的是淩鈞前邊是一個老紈絝,靠著家族承襲來的官職,平日就愛嚼舌根,比如哪位大人又納了房妾,哪家的寵妾滅妻啊講得頭頭是道。
老紈絝悄悄瞄了眼柱後站著維持秩序的侍衛和紀事太監,沒憋住,大著膽子錯位壓低聲道:
“這次池將軍渝州平反那麼大的功勞,你聽上麵那位賞了什麼,幾塊布,還有隻能看不能賣的禦貢,竟是連金銀都沒有了!”
初入朝堂的淩鈞還不懂裡頭的是是非非,隻是察覺到了不對:“不能是池將軍這些年功勞夠多,陛下賞無可賞了嗎?”
他有些遲疑,草根出身的他對帝王有著天然的敬畏,再加上殿試時掌權者的諄諄勉勵,讓他不願多想。
結果話音剛落,淩鈞就看到了前麵跟他搭話的老官員一臉看傻子的表情。
“……”淩鈞一噎,心中怪異的情緒在胸口彌漫,他第一次覺得,這個他想象中為天下而憂患的廟堂並不是那麼簡單。
底下有很多人心中真切地為單獨撐起武將世家的獨苗苗鳴不平,可位於漩渦中心的本人麵色卻毫無變化,作揖跪謝沒有絲毫異議。
一旁的禦王笑得意味深長,不正經地拿著他的風月畫扇在手中來回晃晃悠悠,無人管束。
然而這一次池青跪謝卻沒有立即得到皇帝的回應,像是遺忘了一般微微側過頭注視著大太監。
“有事秉奏,無事退朝,還有哪位大人有折子呈上?”
刺耳的嗓音切割著精美的雕梁畫棟,隱隱顯露蟲蛀的腐朽破敗。
全場寂靜無聲,所有人默默注視著前方池青久久沒能挺直的腰背,有人心底陣陣發涼,有人幸災樂禍隔岸觀火。
“既然無事,都散了吧。”良久,皇帝才像是反應過來一般,輕聲揮退眾人。
沒有人先走,異口同聲地拜謝皇帝等待天子的免禮,而本就半跪在地上的池青再行拜禮自然就是磕頭。
殿中的地麵由青石填充,雅稱金磚,質地密實堅硬,“砰”得一道金石之聲讓鞠著九十度躬的大臣們嚇了一跳。
現場的氛圍漸漸凝重,幾個老油條的額間都肉眼可見地落下了一滴冷汗。
“退朝——”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