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是那個借我馬的老家……老人家!”
楊慎看清來人,瞠目結舌。
那雙澄澈明淨的眼睛讓他記憶尤深。
曲江晏點點頭,收回手,負手而立。
他今天換上了雲煙繡水掌尊道袍,潔白無瑕,金線點綴。如同煙氣上下起伏,一派神仙中人的模樣。
“追雲……可還聽話?”
追雲就是那匹馬。
楊慎很想打小報告,想了想還是覺得沒必要跟一匹馬計較。
“是您……讓我來眾妙門的?”楊慎不確定地問。
他早該猜到,太後這麼輕鬆放他離開,肯定有所原因。要不然直接將他“關”在侯府,找個由頭“病死”豈不妥當。
當然,也有可能壓根懶得理他。
曲江晏捋捋順滑的胡須,看向楊慎,淡淡道:“嗯……準確來說這是她的意思。你要感謝你的母親……她們之間的交易。”
曲江晏高深莫測,提到了惠妃,楊慎心中大震!
“母妃?!道長您知道她在哪裡?!”
“不知……”
“不過我知道你手裡這件東西……”說話間,曲江晏一抬手,楊慎懷裡的仁山印就已經出現在他手裡。
“我記得……這是行周的東西,是楊開送給他的東西……”將仁山印放在手心細細端詳,曲江晏陷入回憶。
楊開就是元帝,曲江晏明顯清楚其中內情。
楊慎心中一動,有些好奇,追問:“那裴淵渟……與大伯是什麼關係?”
楊慎對於這位大伯越發好奇。
“裴淵渟我不認識。”曲江晏麵無表情。
捏了捏手裡的小印,惆悵道:“仁山,仁山……行周那孩子仁心慈性,留下的遺物。”
“楊開這個人很奇怪,講實話,我並不是很喜歡他。奈何師姐……”
“他很冷血,也很強大。楊開他認定的事情很難……很難阻止。”
“榮國天下並不隻是宗門和王朝的天下。武興中後期,天下宗門敗局已定。楊開他分出一部分力量欲將劍尖指向榮國的‘三教九流’,這些勢力沒有宗門那樣強大的力量,也沒有宗教那樣的影響力,更沒有世族那樣的權柄。”
“但這些勢力在民間確實存在一定根基和蠱惑力,就比如遍布天下的‘四海幫’——盜賊、小偷、乞丐。又比如‘醫通館’,各類江湖‘神醫’‘怪醫’聚集地。”
“還有那行蹤模糊的‘預言者’,後來他們自稱為‘天行者’……”
曲江晏對這些曆史了如指掌,隻有提到“天行者”的時候略微皺了下眉頭。
楊慎並不喜歡這道士對自己祖父的評價,在他記憶裡,皇祖父是威嚴強大的……冷血?從皇祖母身上可以窺見一二,也許這隻是曲江晏的偏見。
“可這與大伯有什麼關係?”楊慎不解。
曲江晏將仁山印還給楊慎,拍拍頭示意他不要著急:“這些‘三教九流’在楊開看來是可有可無,但是借著武興之變這股風,一鼓作氣將他們鏟除是個很好的時機……”
“他們嚇壞了,四處逃竄!他們與宗門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這是元帝剿滅他們的很好借口。”
“那時候,鎮妖司還是楊開手裡一把比較鋒利的‘刀’。像貓抓老鼠,把榮國諸多‘奇人異士’逼得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行周這孩子,那時已經是太子了,他看不下去。宮中鬥爭初現端倪,鎮妖司這把‘刀’成了權力鬥爭的武器,各方借著由頭揭露政敵,濫殺無辜……”
“太子第一次違逆了元帝,行周他將走投無路的‘三教九流’‘能人異士’以及部分被汙蔑的忠臣良將,收留在自己的仙都宮裡,避開朝廷的追殺。”
那是一場激烈的爭辯……榮國的掌權者與繼承者之間的較量。
最終元帝在太子以死相逼的情況下,決定放棄這些可有可無的‘蝦米’。這是世所罕見的,楊開在天下人麵前第一次退步……
太子的仁德傳遍天下,他與江湖上諸多流派、奇人異士定下一份“限製令”。這份不是很正式的‘約定’規定這些人隻能在不違背朝廷律法的情況下謀生、傳承、擴張。否則將被其餘流派唾棄。
他們傳唱太子的仁厚美德,讓楊行周在百姓中擁有崇高的地位。而那份“限製令”的章印就是仁山印。
後來楊行周死在了湘園碧亭,“限製令”不翼而飛,獨留下仁山印。所以江湖上大部分人將承下的人情記在了這枚小印之上……
從曲江晏這裡知道仁山印的來曆,楊慎並不驚訝,此前就有所猜測。他隻好奇,裴淵渟與楊行周之間是什麼關係?
楊慎有個大膽的猜測。
所謂的元帝在太子麵前退步,放過了這些人……這更像是元帝為了培養繼承人,特意為楊行周攢下的一筆人脈、人心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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