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暄的出現,實在出乎柳清歡的意料。
雲錚好奇地打量了孫暄幾眼,便自去琢磨建跨大陸傳送法陣的事。
此時夜已漸深,柳清歡將孫暄請入洞府,孫暄笑道:“柳道友,我看你這洞府景色極美,不知我可有幸請你陪我逛逛?”
柳清歡掩下詫異,作了個請的手勢。
兩人順著花木,漫步走向湖邊。今夜月色明亮,映著湖麵一片銀光。
隻不過氣氛卻頗有些不尷不尬。當年,兩人也隻是見過一次,而且還處在對立麵,其實跟陌生人也相差無幾。
孫暄一路似在看園中景色,實際卻是在出神。柳清歡有些莫名,但也隻好陪著,偶爾寒暄兩句。
“今日倒是我唐突了,本該先遞個名帖再上門拜訪。”好一會兒後,孫暄停在湖邊,輕聲說道:“柳道友,你是怎麼到東涯遺島的?”
這可說來話長。不過柳清歡也沒準備細說,隻是道:“當年我們幾人突逢大難,我再醒來時便發現已到此地了。你呢?”
“我當年在龜背上就昏了過去,醒來時卻發現自己掛在懸崖上的一棵樹上,卷起的海水一次又一次打在身上……”
孫暄開始緩緩訴說這些年經曆的一些事。
她當時身受重傷,拚著一口氣爬到了懸崖上的一個石洞裡,躺了足足一個月才能再動彈,又花了兩三年的時間養傷。之後便是在東涯遺島上四處行走,去過曜日島,也到過海月宮的地盤。
“……要不是前些日子偶然看到柳道友於台上和人比試煉丹,我還不知道你也在這裡。”
柳清歡問道:“這些年,你沒遇到其他人嗎?”
孫暄望著湖麵:“沒有。”
柳清歡試探地問道:“呃,你有沒有想過回去雲夢澤?”
卻見她輕笑一聲,明亮的雙眸看著前方卻沒有焦點,沉默良久才道:“回去乾什麼呢?再被門派隨便配出去和人雙修嗎?”
她笑著搖頭道:“我再不想當個身不由己的棋子了。在東涯遺島,我雖沒有靠山,雖然什麼都要靠自己,但總算活得自由自在。”
柳清歡不知如何回應。飛月樓和星月宮這兩個女修門派,門中的女修的確有一些會被安排與其他門派的修士雙修,與凡間的聯姻差不多。
“我們女子修仙,比你們男子更難。有了門派,門派把你當利益交換的棋子送出去,不管你願不願意。但沒有門派,一個人在外麵行走說不定就會引來高階修士的覬覦,強迫當爐鼎也不罕見。更甚者,女子多情,一不小心墜入情關,一生道行便全毀了。”
孫暄的語氣平淡,臉上平靜得看不出一絲情緒,但那深埋在話裡的悲哀從其挺直的背影中透了出來:“情之一字,毀了多少女修啊……”
柳清歡心中震動,眼前浮現出一雙溫和卻堅定的單鳳美目,喃喃道:“所以一開始就拒絕,不走進情字,謹守道心嗎?”
孫暄回頭端詳著他,目光敏銳清亮。柳清歡生出一絲窘迫,低咳一聲掩過去。
“聰明的女子都會如此。世間情愛剮心剔骨,沾了便想,想了便亂,於修行毫無益處。不如不要,不如丟掉。”
柳清歡忍不住道:“這卻有些偏了,多少恩愛的雙修眷侶攜手相伴,也並未見耽誤大道。”
孫暄發出低低的笑聲,似是聽到什麼好笑之事,掩唇道:“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