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玲欲言又止。青陽子搖頭苦笑,道:“事到如今,我還真是問了個傻問題,要是真有辦法,你也不會坐視燕來峰上諸多弟子受著這般折磨。”“師兄,顧辰他是不是……”“他會挺過來的。”青陽子說完,倏忽遠去。“師……”艾玲看著青陽子身形刹那遠去,消失在其視野之中,追之不及。她的神色充滿了擔憂,手抬起卻又放下,關於江禮的事,她想告訴青陽子,可是根本沒有機會說。很顯然,顧辰的情況很不樂觀。低頭看向各座山峰,處處皆有慘狀,畢竟在悟石之時對自己充滿信心,沒有服下醒神丹的人少之又少。青陽門每年收下的弟子,服下醒神丹的人不在少數,最終能夠挺過醒神丹反噬的人卻很少。雖然很少,但並不是沒有。以顧辰表現出來的資質,挨過醒神丹的反噬應該不難才對,可是青陽子如今卻為之心焦。艾玲很想跟過去東來峰上看看,顧辰到底是何種狀況,才能令得青陽子露出這般無助不過她終究還是搖了搖頭,轉身回到燕來峰。正如她對許慕姍所說的,不管因為什麼原因,她們都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哪怕她們心中有再深的牽掛,都應該守在這裡,哪怕她們對此也是無能為力。青陽子回到東來峰。他的臉色陰沉。剛剛到主峰那裡看過,那些遭受醒神丹反噬而痛苦的人很多,那種生不如死的痛苦出現在每一個人身上。醒神丹的反噬表現為精神層麵的崩塌,在服下醒神丹後會將所有精神潛能引發出來,令精神持續飽滿,但其實是透支潛能,導致外強中乾,直到藥力用儘,外放的精神一下子散去,而內裡已空乏,因此所有精神能量反撲,形成反噬。麵對這種反噬,每個人都隻能強自忍受,誰也幫助不了,這一點沒有例外。在遭受這種反噬的時候,最痛苦的是精神層麵的乾涸,明明精神混亂疲憊,可人就是沒有辦法暈過去,隻能被迫在清醒狀態下承受那種痛苦,在那種痛苦之中慢慢挺過來。可是哪怕是修仙者,在修為尚且薄弱,心境修為不強的情況下,麵對這種精神反撲,很容易精神錯亂,或瘋或傻,難以恢複。而這還是輕的。多少年來已經數不清有多少人,在那精神反撲之下,精神層麵徹底崩塌,雙目從此失神,整個人再無絲毫感知。人雖活著,卻如木偶,與死人無異。青陽子知道顧辰的心境修為很高,因此在一開始的時候並不擔心,對於彆人來說醒神丹的反噬十分危險,但青陽子相信顧辰能夠挺過去。可是當顧辰醒神丹的反噬真正來臨之時,他才發現,顧辰的心境修為雖高,但他受到醒神丹的反噬亦要比任何人都來得更狠,來得更加可怕。其他山峰上的新入弟子,受到醒神丹的反噬雖然也很強烈,而且不同的人之間也存在著或大或小的差異,可是那種差異其實都在一個相近的範圍之內波動,基本上卻是大同小異,而顧辰的反噬之力卻無疑要比那些人強得太多太多。“難道真是那顆醒神丹存在問題”心境微亂,青陽子腦海之中泛起種種猜測,頓時有些疑神疑鬼。無人知道青陽子回來了,便是在東來峰上的那四人也完沒有察覺,洞府之內,柳禎也是在不經意間轉頭之時,方才發現青陽子已經站在身後。“師傅……”顧辰緊閉著眼睛,雙眉幾乎鎖在一起,睫毛顫動不已,臉上的肌肉一直在抖,滿頭都是冷汗。看著滿頭銀白頭發的顧辰,青陽子的臉色更加陰沉,思緒翻轉不休。空有一身的修為,在這種時候卻毫無辦法。柳禎很想問青陽子是否找到辦法,可一看青陽子臉色便知道,便是青陽子也束手無策了。“顧師兄……”…………顧辰此時雖然意識尚在,可是異常模糊,腦海之中一片白蒙蒙。強烈的痛楚讓他為之痙攣,沒有辦法抵抗,也沒有辦法昏迷,不能躲避,隻能承受。顧辰愈發難受,這種難受似乎沒有終點,這種痛苦無邊無際。他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堅持多久,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飄忽不定,隨時都有可能消散。顧辰拚命吊著一口氣,緊咬牙關,無法昏迷的同時,也不敢讓自己昏迷。一旦精神放鬆,意識消散,哪怕他的身體還活著,但他的人也會跟死了無異。他一刻也放鬆不得,可是那種痛苦卻總要將他的意識拉開、拉散,甚至是拉斷。在那白蒙蒙的意識深處,顧辰不自覺地抬腳往前走。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裡,隻是潛意識裡對痛苦逃避,讓他不願留在原地。哪怕明知不管他走到哪裡這種痛苦都會如影隨形,但他的腳步還是沒有就此停下,尋找著不知存在於何處的救贖。“或許死了,就不痛苦了。”心境的冰湖上,出現道道裂痕,那層薄冰有如蛛網,隨時都有可能分崩離析,但卻依然藕斷絲連,總有絲絲線線纏繞掙紮。在那白蒙蒙之間,隻見前方有一道身影,看起來雖然矮小瘦削,卻偉岸而立,舉劍向天。天空中有天雷滾滾,轟隆作響,讓人鼓膜顫顫。一道紫雷突然霹下,正正霹在那人的天靈之上。天地驀然一暗,紫色的雷光成了唯一的光亮。在那紫色雷光之中,隻見那人一身骨骼儘顯,在雷擊之下產生道道裂痕。“那是……”顧辰的心神皆為之一緊。紫色雷光刹那而逝。那人倒在地上的時候,又有一道身影閃來,將他抱起,渡入元力護住他的心脈。“讓你修行紫霄雷訣,是為了成就你,你卻拿來廢了自己經脈……”“……是……弟子的責任,弟子……扛……”離那兩道身影還遠,可是那兩人間的對話卻清晰地傳到顧辰耳中。顧辰腦海轟鳴,意識更亂,記憶如海浪般打來,讓那段記憶一會兒深刻一會兒模糊。有人歎息,聲音傳來,聲聲回響。“何至於此。”“何至於此。”“何至於此。”……顧辰身形一顫,心境愈發不穩,“何至於此”四個字不斷在他耳邊回響。回聲陣陣,讓他有如耳鳴。“你可知道,這十二年來,宗門對你的重視與愛護縱你資質非凡,若無宗門珍之重之,為你傾斜資源,你焉能有此成就而你就是如此回報宗門”“不……不是……”顧辰搖著頭。他雙手抱頭,突然好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麼那麼衝動。“純鈞仙劍鎮於囚龍澗下,澗深足有一萬五千丈,我師按門規隻能護我於峰頂,相隔如天地,怎能知道其中有何變故而且囚龍澗畢竟是宗門禁地,深處宗門……”“你的意思是說你們沒有責任,宗門才有責任”顧辰頭痛欲裂。他有很多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卻都說不出來。意識混亂之下,他倏地大喊道:“我是守劍人,所以責任在我,我甘願受罰,是錯是罪我都受,與我師無關,可是……可是……”顧辰仰天大吼,道:“無妄之災,無由來的罪與罰,為什麼要我來受憑什麼要我來受”心中的不甘和委屈將他填滿,顧辰趴在地上,聲聲質問。心湖之中,湖上冰層寸寸碎裂,分崩離析,變成塊塊碎冰,紛紛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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