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的獵人網吧近乎靜到無聲。
路明非從沒見過這麼安靜的網吧,好像這裡不該是一間網吧而是一處墳塚,一台台熄滅了亮光的顯示屏漆黑得就像是一樽樽無銘的墓碑,若隱若現的歌聲就像是未亡人呢喃的輕訴低語。
路明非錯愕地抬起頭,那個看不清容貌的人竟是旁若無人地哼起了一首英文的美國鄉村民謠似的調子,低沉而磁性的女嗓憂傷而婉轉,喃喃的歌聲裡裹著朦朧的夜,又像是籠著一層薄薄的霧,如泣如訴。
仿佛如同現實世界裡的魚人塞壬般,天籟從彼岸飄來。
空曠,哀歎。
除了歌者撥動人心的旋律,更讓路明非驚詫的是,這個看上去打扮詭異到不正常的人,竟然是個女人?
“抱歉,周圍實在太安靜了,情不自禁就哼出了聲,叨擾到你了嗎?”那人仿佛感應到了路明非的目光,操著有幾分黏糊糊的口音的英文問向路明非。
路明非覺得這種口音很耳熟,但他一時間沒能想起在哪聽過。
“不,在這麼安靜的夜裡,會情不自禁地哼唱我很能理解,況且您的歌聲很動人,絲毫不會有什麼叨擾。”
雖然心中諸多疑問,但路明非依舊不露聲色地對那個裝扮古怪的女人露出一抹紳士的微笑。
“感謝您,體貼的先生。”對麵的女人好像發出了輕輕的笑聲,但她的麵容被遮蓋得過於嚴密,所以路明非也不確定她口罩下的笑臉是溫和愜意……或是譏諷如刺。
他依然不知道對方的底細,以及為何以如此誇張的裝扮出現在深夜的獵人網吧裡。
“我確實不習慣在公共場合露麵,所以打扮看上去奇怪了些。”好似是讀懂了路明非心中的疑慮,女人竟是主動解釋。
“理解,來這兒的人不少都不願意暴露自己的身份。”路明非微笑著說,“我是說,深夜來到這樣的網吧,誰都會有心中的秘密,對吧。”
路明非這番話說得相當含蓄,但裡麵又隱隱夾著試探,他不願做第一個開槍的獵人,於是他拋出的這個問題就像是個靜待獵物的捕獸夾,等著對方跳入其中的時候畢露出原本的真麵目。
“獵人的身份隻是一方麵,我還是個公眾人物。”女人說,“就是通俗意義上的明星,所以我很不習慣在外麵露臉,這樣的打扮在你們看來很奇怪,但對於我們藝人來說很正常。”
女人一邊壓低聲音說著還一邊把戴著手套的食指放在口罩前,對路明非比了個“噓”的噤聲手勢。
“怪不得呢。”路明非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他也如實說,“剛才是覺得您看上去比較怪,現在懂了,也難怪您唱歌那麼動聽,既然誤會解開了我就不打擾您了,祝您在這兒渡過一個愉快的夜晚。”
“謝謝先生,你也是。”
女人輕輕點頭,把注意力再度放在了自己麵前的屏幕上,似乎剛才的解釋完全隻是出於禮貌的寒暄,再沒有多餘的要和路明非攀談相聊的意思。
路明非也把視線從對方那個裝扮嚴實自稱女明星的女人身上收了回來,在對話框裡與學院繼續交流。
【是我那個賞金獵人朋友接取的任務,教授,以我對他的了解,多半是為了獎金池裡高額的酬金。】
因為瀏覽任務和與那個莫名女人對話的耽擱,隔了好幾分鐘,路明非才敲出這樣一段話回複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