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瑪莎拉蒂在高速公路上飛馳,硬頂敞篷收入車內,陽光從頭頂潑灑下來,爽朗的勁風迎著臉吹拂,卷裹著初夏的溫度。
“你破壞列車軌道的事,我會說這是秘密任務的一環,讓曼施坦因和校董會不對你追責。”昂熱戴上了墨鏡,單手持方向盤,帥氣得像一個拉力賽車手。
“謝謝校長,不過我沒在想這個,我在想……剛才在房間裡,氣氛烘托到位了,那些話就不由自主地從我腦子裡往外竄,而且還動了手,這樣會把秘黨和那些混血種家族的關係搞的更僵吧?”副駕駛上,路明非問。
“有後悔麼?或是害怕?”昂熱笑著,輕聲問。
“有什麼可害怕的,男子漢大丈夫,說過的話就彆後悔啊。”路明非搖頭。
“你剛才表現得很不錯。”似乎是覺得這個讚譽還不夠,昂熱補充道,“應該說相當不錯,我從沒想過一個生在新時代的年輕人居然還有我那一輩的思想覺悟,你基本上已經表達了我所有想表達的內容和態度。你再一次印證了你‘s’級的優秀。”
“況且,漢高他們和秘黨本就不是一路,隻是因為現在我們有著共同的敵人,四大君主……如果龍族真的有被我們覆滅的一天,不論是多麼牢固的聯盟都會自動分崩離析,接下來就該是混血種之間的廝殺了……自相殘殺!”
“戰爭不論在什麼時候都是不可避免的,哪怕不是真刀真槍地乾,政治和貿易上麵的暗箭也時刻都在發生,畢竟不論是人性還是龍性,本質都是不滿足,誰都想一家獨大,分走最後一塊奶油蛋糕。”路明非點頭。
“你的思想很成熟,戰爭的血統在龍族身上體現的尤為明顯,龍族的天性就是決死鬥爭,至高的王座隻有一張,為了爭奪那把椅子即便是兄弟姐妹也能蠶食對方,我們身後的七宗罪就是例子,那七把煉金刀劍就是諾頓為了殺死他的七個兄弟姐妹鑄造的,連他的雙生子康斯坦丁也不打算放過,殘忍麼?”昂熱說。
路明非回頭看了看那樽黑色的硬殼箱子,裡麵放置著這個世界上煉金術的終點——七宗罪;旁邊的黑色蛇皮袋裡則盛放著大地的輕語,這套價值五個億的煉金披甲就被昂熱找工作人員隨隨便便要了個蛇皮袋子裝,其實拍下它附贈的展櫃也價值好幾萬美元,但被昂熱棄若敝履。
“優勝略汰,物競天擇。”路明非隻是低著頭,淡淡地回應。
“非常混血種的成語!”昂熱給予評價,“知道為什麼今天點名讓你代替我談判麼?”
“大概是因為秘黨需要一個新的代言人吧。”路明非不動聲色地說。
其實他心裡在腹誹著那個情況下就咱倆人,不點我的名點誰的名?不就是因為你這老家夥懶不想談判和動手麼?這要是換了楚子航或是愷撒在場保準你也會點他們的名,誰能代表秘黨是其次,你這老家夥偷懶才是真。
不過這番話他當然直白地不會說出口,下個學期他還選了昂熱的公選課。
“沒錯,其他的混血種家族對秘黨的印象除了卡塞爾學院校董會裡的那些家族,就隻有我希爾伯特·讓·昂熱了。但我太老了,不可能什麼事都親力親為,卡塞爾學院出現了嚴重的斷層,還好你出現了,你們是近幾十年來學院最優秀的一批,你、楚子航、愷撒……”
“可是楚子航的血統不穩定,愷撒是加圖索家族繼承人,想來想去還是你最有代表性,你在學院的呼聲很高,就像是全名偶像一樣,嘿,我知道你們年輕人的審美,但凡一個東西的前綴加上‘全民’兩個字,總會更加吸引人一些。”昂熱推了推自己的墨鏡,臉上掛著年輕人般的笑容。
“老時髦了,校長!”路明非亮起大拇指,稱讚道。
“這次的推銷很成功,漢高認識了你,那幾個家族的年輕繼承人們也對你產生了深刻的印象,特彆是岡薩雷斯家的小子,很快全世界的混血種家族都會知道,一個新的優秀血裔出現了,他來自秘黨,他就是卡塞爾學院的王牌,路明非!”昂熱拍著方向盤說,語氣就像是介紹家族裡最美的少女去社交舞台上亮相一般。
“校長啊,雖然您已經一百三十多歲了,但真看不出來老,彆想著把什麼事都拋給我們年輕人啊。”路明非調侃道。
“一百三十多歲還不老麼?我這個年齡早就應該把棺材準備好了,每天穿著拖鞋棉褲坐在火爐旁的搖椅上,安詳地聽我孫子的兒子講著睡前故事,心想著哪天眼睛閉上就再也睜不開了才對。”昂熱微笑。
“可您不是這樣啊,您的西裝永遠筆挺,車子的後備箱裡永遠裝滿了香檳和雪茄,我剛入學的時候曾對您說過,一個人的心沒老的話那他就永遠不會老,即便是皺紋爬滿了他的臉,即便是骨頭鈣化得讓他關節都難以動彈。”
“屠龍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路明非十分僭越地用力拍著昂熱的肩膀,“所以不要一副‘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托付遺誌的模樣啊,我認識的昂熱校長可永遠都是個年輕的極品酷老頭!”
昂熱愣了愣,然後陷入了漫長的沉思,那雙滄桑的眸子裡儘顯迷離,直到雪茄的煙蒂燙到了他的手指。
“教授們都尊稱我未21世紀最偉大的教育家,想不到又被年輕人上課啊。”昂熱把雪茄彈出車外,保持微笑。
“你說得對,我口口聲聲說自己老得不行,可我卻一直做著不服老的事,我穿著時髦的西裝,嘗試著年輕人才會吃的冰淇淋口味,我學會了上網,在網上瀏覽各種時下的熱詞……因為我不敢老,好像我一老,就離死不遠了,我的手就再也握不住刀,就等不到親眼目睹龍族滅亡的那一天……”
“我沒有親人,我年輕時的好友如今墳頭都換了好幾季的新草,龍族奪走了我的一切,可龍類的血統又讓我無法生病,長壽到令人悲哀的年紀……說實話,我從不覺得你們年輕人愛玩的遊戲機或是換裝秀有什麼意思,我早就跟不上時代了,我對這個世界的興趣依舊停留在校園橄欖球、女孩們的牛津式高跟鞋和康橋上的詩詞……那些在你們看來老得掉牙的東西。”
“還記得,我總會在歎息橋邊捧一本《泰戈爾詩集》念著那些美麗的句子,守候著女生們在我麵前走過,期待風吹起她們的白綢長裙……”老家夥臉上的皺紋裡都寫著緬懷,“風一吹過,她們漂亮的小腿就像是在風中翩翩起舞……噢老天!棒極了!我當時覺得自己就是為那一幕活著的!”
“我能想象……您年輕的時候大概就是愷撒和芬格爾的集合體吧。”路明非偷偷的瞥了一眼這個老家夥春波蕩漾的臉。
“可即便我把所有的龍王都殺了又能怎麼樣呢?我能回到一百年前的劍橋大學再走一遍康橋麼?吹一吹河麵上的風?我愛慕的女孩還能為我撩撥裙擺麼?我的老友能從墳塚裡爬出來陪我這個老家夥跳一場上個世紀的踢踏舞麼?抹著上個世紀的油頭穿著上世紀的皮夾克?”
“那是不可能的!哪怕是我完成了屠龍這麼偉大的事業,我的心願也不可能實現一件,哪怕僅僅是跳一支舞或是一個輕輕的擁抱這麼……樸素的願望……可這些也都是我僅剩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