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節車廂的旅客看起來都沒什麼異常,唯一讓她稍稍警惕的是隔著過道的一對男女。女孩穿著高中製服,戴著美少女戰士的發卡,背著略顯幼稚的粉色雙肩包,是十七八歲花一樣的年華,一路上指著來來往往的景色嘰嘰喳喳個不停。男人卻成熟很多,風衣裹身,看起來至少有二十來歲,一路上沉默寡言。
兩人看起來像是無知女高中生戀上年上男然後休學私奔的浪漫情節。
可不對勁的地方就在於,宮本野雪聽到了他們的心跳,女孩起起伏伏,男人卻一直平靜得像是一潭死水。
窗外景色怡人,女孩長腿上還套著黑色的絲襪,她上翻下躍看著景色的時候,那雙修長的美腿時不時會蹭到男生的手腕或是大腿,她還時不時扯著男人的衣袖分享著她剛剛看到何種顏色的花何種形狀的雲。可宮本野雪從始至終都沒有聽到絲毫象征著愛戀的心跳聲,男人冷漠得就像沒有感情的機器。
列車經過了高知,穿越出山林,一望無際的海岸線出現在眾人眼前,洶湧的波濤拍打著高約八十米的峭壁懸崖,呈現一幅驚心動魄的風景。車上的乘客們紛紛聚攏到列車靠近海岸線的一側窗邊。
“誒誒誒,那就是四國最南端的足摺岬麼?好美啊好美啊,美得像是世界的儘頭!”女孩也忍不住跨過走道,想要進到宮本野雪所在的座位的窗邊。
宮本野雪不動聲色地移開雙腿,讓出道路。女孩迫不及待地從她麵前跑過,那張可愛的小臉近乎是貼在窗戶上,漆黑的眼瞳裡填滿了美景和對這個世界的好奇心。野雪聽到了,女孩因為興奮而急促的心跳。
她轉頭看了看男人,依舊在座位上,不論是美景還是從他身邊跑開的女孩,他好像都漠不關心,這讓宮本野雪更加疑惑。
等到海岸線被拋在身後,火車沿著軌道拐了個九十度的彎,再次駛入山林,女孩在野雪的旁邊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下。
“好漂亮,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風景,這趟火車真的是選對了!”女孩意猶未儘地擊掌。
宮本野雪轉頭,看了眼這個一驚一乍的女孩。
“啊對了,抱歉抱歉,剛才光顧著欣賞風景了,忘記道謝。”女孩朝野雪鞠了個躬,“我叫緒方圓,可以叫我小圓,謝謝姐姐給我讓位置,才能看到天國般的美景!”
“不謝。”宮本野雪輕輕搖頭,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我的名字是野雪,其實不是姐姐,我後年就四十了,已經算是阿姨輩。”
宮本野雪仔細聆聽女孩的心跳,確實有那麼一瞬間因為驚訝而慌亂的猛跳。
“啊?”小圓傳來一陣驚呼,“可是看起來好年輕誒,好過分!”
“什麼好過分?”宮本野雪不自覺被女孩的話題帶入進去。
“是時間啦。”小圓吐了吐舌頭,“時間之神好不公平哦,對有些人就特彆狠心,讓他們很快就老去,對另一部分人就特彆優待,好像永遠都不會衰老。可能是因為野雪姐姐漂亮過頭啦,時間之神想多看你一會兒,就不忍心在你的臉上落刀啦。”
“哪有不會衰老的人啊。”宮本野雪笑了笑,“不過小圓你的語言好優美,有參加學校的文學社之類的麼?”
“哈伊。”小圓點頭,“是文學社的乾部呢,還參加了田徑隊。”
“真是豐富的校園生活。”宮本野雪的眼底流淌過一絲向往,隨後她把這一點情緒壓在心底,望向隔著過道的那個男人,“小圓是在進行休學旅行麼?和你的男朋友一起?”
“不是男朋友啦!”小圓咯咯直笑,“他是我哥哥哦,他叫緒方源。”
“哥哥?”宮本野雪吃了一驚,不過她現在總算能理解為什麼這對男女從始至終幾乎沒有過猛的心跳。因為他們不是戀人,而是兄妹。
不知是因為疑點有了合理的解釋,還是被女孩開朗性格的影響,她緊繃的神經終於慢慢鬆懈。
“嗯呐嗯呐,哥哥他有自閉症哦,在人多的場合就不喜歡出聲,前段時間我偷看了他的筆記本,知道他想回鹿兒島看看,我考完試就陪他來了。”緒方圓說。
“你們家鄉在鹿兒島?”
“哥哥在那裡出生,我沒去過。”小圓說,“在哥哥很小的時候就被爸爸帶到東京了,然後爸爸娶了另一個人女人,也就是我的媽媽,所以鹿兒島是哥哥的家鄉,我從小就沒出過遠門。”
“原來如此。”
“姐姐你呢?你也去鹿兒島麼?”
“嗯。”宮本野雪捧起一個白瓷骨罐,罐子上貼著的標簽寫著“宮本健次郎”這個名字,她聲音輕輕的。
“我和哥哥都在那裡出生,現在想把他帶回家鄉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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