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用出發前的時間他居然真的把迪裡雅斯特號的操作手冊給背了下來,雖然略過了研發原理一類的理論部分,但此刻愷撒站在儀表盤前的模樣真的很像一位經驗豐富的老潛水員,給人的感覺十分可靠。
“果然有些事不親身經曆不知道,看了那麼多的潛水紀錄片也沒這種感覺,現在隻是下潛一百米而已,居然已經這麼安靜還這麼黑。路明非發出感慨。
哪怕隻是用看的也知道那些漆黑的海水有多冰涼,那種寒冷仿佛是透過視線沁到靈魂裡的,讓人忍不住在這裡說一些話來溫暖自己。
“師兄你還記得一年前咱們在三峽下潛的那次麼?和現在的感覺完全不能比。”路明非說。
“是的,江水哪怕再冷再黑也無法和大海的感覺相比,雖然海洋裡的生物比陸地生物體係要龐大太多,但對人類來說,這裡似乎是最孤獨的地方。因為我們在偌大的海洋裡找不到任何一個同類,這裡的一切對於我們幾乎都是未知的。”楚子航點頭,“所以深潛器的規定是任務時至少有兩名以上的操作員協同合作,不僅是為了防止意外情況下的操作失誤,更重要的是,一個人在這麼窒息的環境下待久了,會孤獨到瘋掉。”
一邊說著,楚子航打開了迪裡雅斯特號的探照燈,明亮的燈光刺破濃如墨的黑暗,終於帶來了一絲靈魂上的溫暖,但燈光一旦照徹到十米的距離就被更深的黑暗給吞噬,他們大概是這片海域下的唯一一個發光體,在龐大的深海中帶著微弱得可憐的光源下探。
周圍被亮光照徹後,他們這才發現,他們始終在魚群中穿梭,銀色的魚群們始終圍繞著迪裡雅斯特號無聲地遊動,密密麻麻的。愷撒倒是不怕黑也不怕魚,但這番場景讓他沒來由想到了在中國之行遭遇的鋪天蓋地鐮鼬群,從那以後他就對這種大量群居的生物有些過敏。
他忍著心底翻湧的那份彆扭,雙手在操作台上的旋鈕間互相切換,把迪裡雅斯特號外殼下的壓縮空氣一點點釋放出去,做完了這些,他才從容地點了根雪茄。
“我記得操作手冊裡有寫,座艙裡禁止明火。”楚子航微微皺眉。
“是麼?我沒翻到這一頁,日本分部好像沒把這一項劃成重點。”愷撒聳了聳肩,“既然不是重點,那稍微越越規矩也沒什麼大礙吧,我們三個人之中有哪一個是循規蹈矩的乖乖寶麼?”
楚子航想了想也無話可說,因為愷撒說的沒錯,他自己也從不按照執行部的規矩辦事,被執行部那種暴力機構都奉為“暴力狂”的男人沒資格指責彆人不守規矩。
隨著下沉得越來越深,周圍也越來越安靜,深海裡,不僅是光亮,仿佛來聲音也被黑暗一並吞噬了。如果他們不說話,耳邊就隻有深潛器發動機的輪轉聲,周圍的魚群時不時從觀測窗口無聲地一掠而過,被探照燈照耀得慘白,像是一隻隻忽閃忽逝的幽靈,氣氛詭譎又怪悚。
忽然,路明非緊貼身後的牆壁,因為從那裡傳來了極其細微的震動。他的身後是三號與四號水密艙之間的位置,他知道是誰藏在那裡,艙壁的震動來源於那個人的敲擊,這是他們之間設好的秘密暗號。
“輕一點,愷撒的言靈是‘鐮鼬’,雖然他現在沒釋放領域,但聽力比普通人要好太多,大幅度的震動會引起他警覺。”路明非極有規律地輕敲艙板。
“笨蛋,再輕你不是也聽不到了?”酒德麻衣的敲打中帶著情緒,她纖細柔軟的身體“擠”在各路管道中間,費力打開強光手電,看到了眼前金屬外殼上黃黑相間的核輻射標誌,然後拿出蓋革計數器在艙內測試了一圈,再次敲動艙壁,“你說的沒錯,這根本就不是什麼核燃料艙,這就是一枚核彈,迪裡雅斯特號被蛇歧八家改造成了徹頭徹尾的核武器,而你們就是坐在核武器裡的敢死隊,他們就是要拿你們的命去給那枚胚胎送葬啊!”
“這不正好你來了嗎,等會兒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穩住愷撒和師兄,拆核彈的任務就交給你了,麻衣你辦事我一向放心!”路明非敲著。
“你少給老娘來這套,那我還得爬到深潛器艙武外去!八千米的深海你知道是什麼概念麼!臟活累活都我一人乾!”酒德麻衣帶著怒氣敲,“話說我為什麼每次都一定要冒著生命危險給你當奶媽啊啊啊啊,我又不欠你什麼!”
“是是是,你不欠我,我欠你總行了吧!”路明非安撫道,“藥和鎖定劑都帶了吧?彆搞丟了,要是到時候你實在撐不住失去意識了,我會負責把鎖定劑給你打上,再送你去薯片那兒……如果咱們都沒出事的話。”
“少來,你個烏鴉嘴!老娘絕不可能死在這種黑黢黢的海裡,老娘的人生目標是死在男人的肚皮上,懂麼!”酒德麻衣忿忿然,忽然氣勢又弱了下來,“哪怕出事了也要把我的屍體帶出去啊,彆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女孩子都不喜歡又黑又冷的地方,不然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怎麼回事?”愷撒忽然望向路明非。
路明非心裡“咯噔一下,心想難不成被發現了,正想著如何解釋,愷撒又說。
“你話忽然變得很少,手還不停撓牆,你看起來很緊張。”愷撒微微皺眉,“不會有深海恐懼症幽閉恐懼症之類的吧?”
“啊對對對,我從小就暈車,悶死我了,差點沒透過氣。”路明非拍了拍自己的心口,長舒一口氣,原來沒被發現。
愷撒點點頭,他很有體諒精神地碾滅雪茄,把通風係統開到最大功率,朝路明非走來。
“等會兒等會兒,老大,你想乾什麼?”路明非警惕地看著湊近來的愷撒,“不會要人工呼吸吧?不至於不至於,我說的悶是覺得氣氛沉悶,不是缺氧啊,我的初吻不想給一個意大利男人啊!”
“你想太多了。”愷撒隻是輕輕拍打著路明非的心口和背部,“我練普拉提的老師交給我的,能疏通氣管和胸腔……話說你居然還是初吻?這麼純情?”
愷撒的驚訝臉中帶著似笑非笑。
“喂喂喂,你抓錯重點了吧!”路明的臉色瞬間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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