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龍咆哮了一聲,屍守們仰天發出嘶吼以回應,這是衝鋒的號角,屍守們的王者發起了即將衝鋒的指令,眼前的人類在它們眼中已然已是強弩之末,片刻後他會被撕碎成無數的血肉被上千頭怪物分食,故去的亡魂們會踏著他的身體再次君臨人間。
更糟糕的是迪裡雅斯特號的外殼已經徹底崩壞了,這枚巨大的金屬蛋殼在短時間內體積縮小了至少四倍,能夠承壓的隻有內外兩層,加壓艙、空氣艙這些部分被暴露在高壓的海水裡,瓦解隻是幾秒鐘的事。
嘎吱嘎吱的聲音響起,裂紋緩慢地在內殼上生長蔓延,看起來迪裡雅斯特號的內壁也堅持不了多久了,徹底解體隻是時間問題,以鋰電池帶動的“龜速”絕對跑不過深潛器解體的速度。
路明非看著即將發起衝鋒的亡靈大軍,他閉上因為疲憊而略顯黯淡的黃金瞳,輕聲說:“如果一定有人要下地獄的話,還是我來吧,大家都是怪物,我們的敵人也是怪物,可是隻有我……才是最大的怪物啊。”
“沒錯,哥哥,你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怪物!”黑暗中,有人笑著鼓掌,“但是哥哥你要記住,彆把自己搞丟啦,你如果失控的話,全世界都會被你拉下地獄的。”
路明非從腰間抽出第三管針劑,撕開手腕處的鱗片,狠狠紮進自己跳動的血管裡!
那一瞬間,他仿佛聽到了來自遠古的龍吟咆哮,劇痛讓他的身體止不住的痙攣,青黑色的血管凸如遊龍,源自於血統的洶湧力量狠狠衝擊著血管壁,幾乎要破體而出,他的意識在無邊的黑暗中沉淪,天與地都變得混沌。
一張被釘死在巨大十字架上人影在他的腦海裡劃過一瞬,那張臉是那樣的模糊,卻又那樣熟悉,可路明非就是想不起他是誰。模糊的臉掛著輕輕淺淺的笑意,他說:“你來啦?這一次你下定決心要成為你自己麼?”
熟悉的聲音卷起如潮水般的酸楚,那一瞬間路明非忽然很難過,可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難過,他茫然地搖了搖頭,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搖頭,仿佛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告訴他必須要這麼做,現在還不是成為自己的時候,一切都需要按照時間表的刻度來推進……直到最後的最後,怪物負責咆哮世界,王者負責君臨天下。
這一瞬間好像很短促,又好像過了幾千年那麼久遠,路明非在沉淪中,幾個問題反反複複侵占他的腦海。
提醒他不能成為自己的是誰呢?聽聲音似乎是路鳴澤……那麼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又是誰呢?為什麼聽到他聲音的時候自己會那麼悲傷?那也是路鳴澤麼?不,好像不是,這一次和路鳴澤那次顯然不同……還有幾年前的夢境,直到現在,現實裡發生的一切居然真的都和夢境裡的不謀而合,那個夢境會不會是某人對他的警醒?會是誰?誰能擁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又不願讓自己活在滿是遺憾的世界裡?
他似乎觸到了一些淩亂的思緒,卻又像雜亂的線頭一樣糾纏著,解也解不開……既然無解,那索性就不解了吧。
路明非忽然睜開了雙眼,璀璨的金光照徹了這片海域,劇烈的變化發生在他的身體上,龍化的現象竟是被推進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作為強大無匹的生物,首先他需要有翅膀,於是他的背後生出了雙翼。血花宛若爆開的竹節一樣在他背脊的鱗片上一片片炸響,森嚴的骨翼一寸寸從他肩胛骨的位置突出,在他背後舒張開一人高的寬度,猙獰的骨刺在鱗片的縫隙中野蠻生長,黑色的骨麵從額頭開始覆蓋臉頰,麵骨上帶著神秘美麗的紋路,唯一暴露在外的是一雙璀璨如星辰的瞳孔。
海水被奇高的體溫蒸騰出一個球形的領域,所在的位置仿佛真空,他輕輕揮動骨翼,狂亂的颶風卷起縱橫的海流,迪裡雅斯特號被他抓在手中,堅硬的金屬內殼如紙片般被他撕裂,暴露出駕駛艙裡的身影。
“路明非?你真的是路明非?”愷撒失聲驚呼,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愷撒覺得要麼是他瘋了,要麼就是這個世界瘋了!
比起“人”,將眼前的生物歸類於“龍”顯然更合適。不論是他背後的森然的雙翼,還是猙獰的骨刺,亦或者是厚重的骨麵,路明非早就脫離了“人類”的範疇,四度暴血的楚子航都不曾有如此暴虐的一麵,最可怕的是那雙隱沒在麵骨中的瞳孔,透著濃鬱如實質般的威壓,愷撒被那雙眼睛掃上一眼,似乎身體和精神都要被同時壓垮!
“開啟暴血……帶著他們逃……把師兄……和麻衣……都帶上!”龍形的生物嘶啞地說,無法想象這個世界上居然有比施耐德教授更瘮人的聲音,就好像兩枚鏽跡斑駁鋼片在喉管裡摩擦出來的那樣。
愷撒一怔,暴血被他瞬間開啟,龍化的跡象也在他的身體上先顯現,雖然遠遠比不上路明非這麼……凶蠻,但暴血強化後的體魄足以讓他應付兩千米深的海水壓力。
“快逃……越快越好……越遠越好……”路明非的聲音近乎已是低吼。
愷撒一手摟著楚子航,一手扛起酒德麻衣,抵禦著海水的重壓往海麵的方向遊去。遠遠的,他回頭看了眼路明非,這才意識到路明非讓他們逃命根本就不是為了躲避那些屍守和那條腐龍,而是讓愷撒他們遠離他。
因為路明非正處在失控的邊緣。
腐龍與屍守群拍打著海水向上衝刺,攔在那裡的那道身影就是它們重回人間之國最後的阻礙,突破了他,它們就有無儘的血食可以享用,再無束縛地在蒼茫的大地上肆意揮霍他們的貪欲。
龐大的亡靈軍隊卷起了滔天的上升海流,但那道龍形的身影卻在狂流中巍峨不動,他隻是最後抬頭看了一眼海麵的方向,麵骨下的視線略過了愷撒幾人,也似乎穿透了兩千米的海水望向海麵,似乎感受到那裡有什麼讓他在意的東西。
收回目光時它發出驚天的怒吼,像是解放天性的野獸。
森冷的骨翼狠狠扇動幾次,猛烈的海流就被平息,再次扇動時卷起狂亂的風暴,將海水切割成果凍似的巨快,同時他的身影兀然消失。當他再次出現,在屍守群中帶起成片的黑血,那些屍守好像被無形的利爪撕裂喉嚨,甚至來不及發出瀕死的哀嚎就一命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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