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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個二線城市的醫院裡，鐘唐走出醫院的大門，抬頭看著外頭的藍天白雲，春天明媚的陽光有些刺眼，險些讓他流淚。
不過他很快低頭避開了刺眼的眼光。
然後繼續朝著外頭走去，來到停車場後他拉開去年剛買的二手車，坐進車裡後，把手中的裝著膠片和報告單的白色袋子扔在副駕駛。
隨後他靠在椅子上微微閉上眼！
腦海裡浮現了很多很多！
就在剛才，醫生很明確的告訴他，肝癌確診了。
不過他並不驚訝，甚至都沒有感到恐慌……因為在一個月前體檢的時候發現異常，就已經惶恐過了。
這一個月來，他頻繁奔波好幾家醫院，做了很多檢查，一開始醫生還會對他說也有其他的可能性，不一定就會是肝癌。
但是每一次的檢查過後醫生都會對他露出一副或惋惜，或欲言又止之類的表情。
沒人對他笑……哪怕隻是一個淺淺的微笑！
然後告訴他：沒事，你這不是肝癌！
而現在，終於是確診了。
可是他不喝酒，不熬夜，也不大魚大肉，他隻是和普通人一樣正常的生活，怎麼就得了肝癌？
他一度很想不通，覺得有可能是誤診了，所以才會換了好幾家醫院進行檢查。
到了現在……他不想折騰了。
肝癌就肝癌吧！
肝癌中期，雖然不是晚期，不過醫生也告訴過他……癌變的位置比較特殊，手術風險極大。
哪怕醫生說可以進行手術配合化療，以及一些進口醫保外抗癌藥物等手段，也是有可能延長幾年的壽命。
但是鐘唐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不是他不想活，而是手術風險極大，用錢極多。
花費數十萬博取一個極小的概率多活區區幾年，理智告訴他，這不可取。
如果手術成功率大一些，哪怕有個一半，他也會為自己去爭取一次！
但是，幾率太小！
他不可能為了隻是讓自己有‘極小可能多活兩三年’，就讓好不容易好起來的家陷入破敗，掏空家庭積蓄，讓妻兒流離失所的。
他在車裡靜靜坐著，腦海裡浮現了很多很多。
是時候安排後事了！
家裡的去年買的房子還背著幾十萬的房貸，每個月要還接近三千多。
兩個孩子，大兒子上小學，公立學校倒是不用太花錢，但是小女兒還在上幼兒園，幼兒園很貴，一學期就要四千多。
兩個孩子的日常開支也不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兩個孩子光是喝奶粉、喝牛奶、補鈣以及各種維生素這些就得不少錢。
而自己的妻子在一家小公司裡當會計，雖然工作清閒，還可以接送孩子，不過月薪不過三千塊。
自己死了後，依靠妻子的收入是難以為繼，一個房貸就能壓垮她。
現在的房子是不能留了，太貴，月供壓力太大。
得賣掉，然後換個小兩居的房子。
他們夫妻如今還存著七八萬塊。
如今的這輛去年買的二手車，去年他買了房子後，和妻子商量了許久，然後花了三萬多買的，本想著先買來練個手，等緩幾年，就換個新車的，現在也沒必要留著了，畢竟妻子也沒駕照，不會開車。
這車現在轉手出去虧一些，應該也能夠賣個兩萬多。
說起來，妻子很喜歡這車，雖然隻是個二手的，但是去年過年的時候開著車回老家的時候，不用一家老小擠火車，想走就走，回到老家裡走親戚也方便。
那是他結婚後，和妻子過的最舒爽的一個年。
那個時候，也是他最幸福的時候。
工作多年的他也小小升職了一波，從底層員工變成了一個小組長，月薪也有上萬。
夫妻倆奮鬥了七八年，省吃儉用，也存到錢買了房，買了車，在這個大城市裡安家落戶，現在想起來都是嘴角帶著笑。
可惜啊！
現在這大房子得賣掉了，買房得到的錢還掉銀行的貸款後，應該還能再得到三十萬左右，加上現在的七八萬的存款，還有賣車得到的兩萬多。
看看能不能全款換一套便宜的小兩房。
不能搞貸款，那是個定時炸彈，自己還在的話，夫妻倆還能抗一抗，但是自己死了後會把妻子給壓垮的。
有個小兩居也夠妻子和兩個孩子住了。
這邊畢竟是屬於大城市，整體的教育資源還是可以的，如果有可能，鐘唐還是希望讓孩子儘可能的留在這裡成長，接受教育。
所以，房子還是得有，哪怕隻是個便宜的小房子。
解決了房子問題，沒有房貸的話，那麼以妻子的收入養兩個孩子也勉強夠了，就是前些年會辛苦一些，不過等到孩子長大了，懂事了，應該就會好起來。
父母那邊雖然年紀漸老，但是兩老才六十左右，身體還算硬朗，也沒有什麼大開支，在農村裡也能種種田，打打零工存錢養老，短期內倒是不用自己太操心。
至於以後……那個時候，自己兒子應該也長大了，可以代替自己儘孝養老了。
鐘唐在車裡想著這些，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這個時候，他的電話響起來了，是他妻子的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回來吃飯。
他過去一個月裡，並沒有把生病的事告訴妻子，畢竟還沒有確診，心裡頭還帶著一些幻想，所以也就沒說。
說出來，除了讓一家子擔驚受怕也沒什麼實際用處。
不過現在，怕是要說了，畢竟後續換房還得和妻子說的。
啟動車輛，然後開著車融入車流，朝著家中而去。
不多時，車子到了樓下地下停車場，他並沒有打開車門立即上樓，而是在車裡又待了十多分鐘，最後深吸了口氣拿起病例報告單下車上樓。
打開門，就見妻子在廚房裡做飯。
“回來了，幫忙搭把手，我燉了湯，有些重，我不太敢拿，怕摔了！”
鐘唐道：“好！”
簡單幫忙後，鐘唐走到兒子房間門外，朝裡看了看，大兒子正趴在桌子上寫作業，小學二年級的他學業負擔非常沉重，每天都有寫不完的作業。
鐘唐沒有打擾他，又到了小女兒房間門外看了眼，小女兒正在對著積木奮鬥，搭起來了一個小城堡，專注的很。
鐘唐沒有進去，然後轉身到了客廳坐下。
等到一家人吃過晚飯後，孩子們又回了房間，鐘唐才拿著報告單拉著妻子回了房間。
“我有個事要跟你說！”
聽鐘唐這麼一說，他妻子道：“什麼事啊，說的這麼嚴肅！”
而僅僅是幾分鐘後，他妻子卻是忍不住低泣起來了：“這好好的，好好的……是不是誤診了，現在聽說醫院經常出現誤診呢，我們換個醫院去檢查！”
鐘唐道：“我已經換了三家醫院檢查了，結果都一致，最後這個是省一院的檢查結果，不是誤診！”
輕輕摟著她：“不要擔心，不要害怕，放心，我會安排好一切！”
他妻子布滿眼淚的臉龐抬起來，看著他：“這話應該我對你說，不要怕，一切都有我！”
“明天我們就去醫院，該動手術就動手術，該化療就化療，該吃藥就吃藥，我們一起努力，把病治好！”
鐘唐道：“不用去了，我都已經問過了，手術做不了，其他手段也沒什麼用！”
他妻子卻是不信他：“不行，明天你必須和我去醫院！”
這一夜，夫妻兩人徹夜無眠！
第二天，她妻子請假，把孩子送去學校後嗎，拉著鐘唐又去了一趟醫院看到了醫生。
聽著妻子正在和醫生仔細討論病情，商討可能的治療方案，鐘唐沒有多說話，隻是靜靜的在一旁。
但是到最後，妻子試圖讓他住院配合積極治療，準備手術的時候，鐘唐這才把妻子拉到醫院外。
“你也聽到了，看到了，沒必要了，我們得為未來考慮！”
“如今事情已經不可挽回，我們要做的就是降低未來的風險。”
“而且我不想死在手術台上，更不想死在術後並發症裡，然後躺在ICU，插著管子死去！”
“就現在這樣，保守治療，說不準我還能多活一年半載的！”
妻子聽罷，卻是彷佛瘋狂一樣：“不行，以前都是我聽你的，現在你要聽我的，我們去京城找更好的醫院，更好的醫生，肯定能做手術的。”
“剛才醫生也說了，手術不是沒有成功的希望，是有的，如果手術做的好，配合好化療和藥物治療，是有希望的！”
“你不用擔心錢，我們家裡還有錢，我們把房子賣掉，至少能有三十萬，我們有錢治這個病！”
“就算砸鍋賣鐵，我們也得治！”
“隻要我們不放棄希望，那麼就還有希望！”
妻子拉著他一直在說，但是鐘唐不為所動，最後妻子就蹲在地上哭起來。
鐘唐也蹲下來，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冷靜一些，理智一些！”
“我知你心，你也明我意，隻是天意如此，徒之奈何！”
妻子哭著，眼睛還流著淚，蹲著她仰起頭看著他說：“你總是說理智，理智，理智了一輩子，但是生活不全是理智！”
“錢沒了，我們還可以再賺，之前我們能夠攢到這些錢，以後也能，求你了不要放棄好嗎？”
“不然以後孩子們問我，爸爸哪裡去了，我該怎麼回答他們？”
“以後我問我自己，我老公哪裡去了？我怎麼回答我自己？”
鐘唐沒有繼續說話，他不想嗎？他也想啊……隻是不行而已。
既然不行，那麼就要接受現實。
而現實，有時候就是會這麼的殘酷！
————
最後鐘唐還是拉著妻子回到家。
傍晚，把孩子從學校裡接回來，鐘唐陪著孩子玩了一陣，而他妻子則是在廚房裡心不在焉的做著飯。
陪著孩子們玩了一陣，讓孩子們回房間做作業，自己玩後，鐘唐來到廚房，看見妻子又在掉眼淚了。
沒有多說，隻是上去輕輕抱著她！
往後數天裡，她妻子還是沒有放棄，拉著鐘唐去了其他幾家醫院，周末的時候提前讓她好友幫忙看著孩子，然後她強行拉著鐘唐去了一趟廣城的大醫院進行檢查。
然而結果依舊不理想。
手術風險極大，上了手術台大概率下不來，其他的治療手段也沒有什麼明顯的效果。
帶著失望回到家，鐘唐倒是狀態還好，然而妻子卻是失了魂一樣，幾乎每晚都會偷偷的苦，然後背地裡哭完，轉身還要鼓勵他不要放棄希望！
過了些天後，鐘唐道：“我把我們家的房子掛出去了，然後我也在找便宜的小兩房。”
妻子看著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
房子肯定是要賣的，不過他妻子的意見卻是賣掉房子後給他治病……而他的想法是趁著手裡還有點錢，全款買個便宜的小兩房，保障未來妻兒的生活。
而話說完沒多久後，鐘唐的電話卻是響起來了，鐘唐拿起來電話一看，是省一院的醫生電話。
他接起來後，簡單說了幾句，隨後卻是露出疑惑神色：“新藥的臨床試驗？免費？”
“是的，是一款新型的抗癌藥物，現在正在招募臨床誌願者，我們醫院也是臨床試驗的定點醫院，而你這邊的病情是比較符合臨床誌願者的條件，如果你這邊有意向的話，我可以把你推薦上去！”
“藥物是免費的，還會提供其他一些免費的治療措施，不用擔心費用問題！”
鐘唐道：“那我明天過去了解情況！”
這個時候，他妻子走過來：“什麼臨床試驗？”
鐘唐道：“是省一院的王醫生，就是我們之前去看的醫生，他說有個新型抗癌藥物正在招募臨床試驗的誌願者，我的情況比較符合，問我要不要去！”
他妻子一聽，當即著急道：“我們去，我們明天就去，你快給醫生回電話，就說我們明天一定到，免的名額給其他人了。”
“我看過不少資料，也加了不少病友群，這種試驗藥物的臨床試驗名額是有限的，一旦錯過了就沒了。”
她已經帶著老公跑了好多醫院，也自行查閱了很多資料，但是都沒有找到任何一條可行的路，所有醫院，所有醫生都對她說沒希望了。
如今，出現了一根希望的稻草，不管可能性有多大，她都想要抓住。
鐘唐想了想，也是點頭，然後又一次撥打了醫生的電話，表達了願意參加臨床試驗的明確的意見，讓醫生留一個名額，他們明天就去醫院。
此時，他妻子神情中帶著喜悅：“我就知道，天無絕人之路，肯定是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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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們夫妻二人再一次到了已經來了很多次的醫院，沒多久就見到了醫生，然後被帶到了一家小會議室裡。
小會議室裡還有其他一些病人以及家屬。
簡單問了問才知道，原來都是癌症患者，肝癌乃至其他癌症的都有，從早期到晚期都有，而且男女老少都有。
大多人的表情都是比較沉重，但是沉重中都帶著一絲的希望。
雖有有工作人員分發了一些這一次臨床試驗的基本情況介紹……但是介紹的內容極為有限，隻是說一家跨國生物公司銀河製藥，研發出來了一種全新的抗癌藥物希羅克達。
目前該藥已經獲準在全球八個國家，包括國內，印度，美國的，英國，法國等國家進行第一期臨床試驗。
而他們正在參與的就是國內第一批次的臨床試驗。
然後介紹說該藥，在理論上具備良好的抗癌效果，並且針對常見的肺癌，肝癌都有一定的療效，不過臨床試驗還沒有進行過，因此也具備一定的未知風險。
鐘唐和妻子把介紹冊子仔細看了又看，試圖了解更多的信息。
不過這種公開的介紹冊子，哪有什麼實際信息啊……甚至，他們連該藥物的真正名字‘BDF103’都不知道。
不過BDF103，這本身也不是什麼藥物名字，隻是一個項目代號，就和ARF78項目一樣，屬於沒什麼實際意義的項目代號而已。
而針對BDF103的公開臨床試驗以及後續的上市銷售，銀河生命那邊才臨時起了個‘希羅克達’的英文名，用於全球範圍內的正式商品名，國內使用的則是音譯名。
然後這款藥物則是全麵移交給銀河生命旗下的子公司‘銀河製藥有限公司’在全球範圍內展開臨床試驗以及後續運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