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曉晨和謝夢的兒子阿木玩得很好,雖然他們是第一次見麵,但是潘曉晨讓阿木感覺到了被平等對待,現在的孩子自我意識、獨立意識非常強,在家裡常常被父母打壓,沒有孩子的潘曉晨在心智上有一部分仍然是自我和獨立的,這部分正好和阿木共振同頻,一路上阿木和潘曉晨有說有笑,搞得謝夢又氣又笑地說:
“阿木,你到底是誰生的?跟小潘阿姨這麼親?”
阿木和潘曉晨默契地一起對她做了個鬼臉,兩人繼續嘰嘰咕咕地看風景、說話,謝夢難得清閒,不用管孩子,她打開隨身帶著的小說,讀了起來,一路上風景如畫,阿木像出了籠的小鳥,眼睛不夠使,隨著車窗向後跑過的風景,一會兒一個尖叫,一會兒又貼在玻璃上,使勁向後看,看那些在都市裡從不曾見過一閃而過的美景。
潘曉晨雖然不是第一次乘車去天明寺,依然對一路上的風景如醉如癡,她跟阿木一樣,不時努力地看回去看那些跟列車一樣快速飛奔著的風景,身心安放在大自然中,是一種極致的禪修體驗,這些時刻專注在自然中,全身心就像做了spa,既放鬆又享受。
時間過得比飛奔的車輪還快,一轉眼車到站了,他們叫了一輛車直接開到寺裡,一路上都很興奮的阿木,意識到馬上就能見到父親了,心裡的感情非常複雜,父母於孩子小時候的感覺,如果一直在,孩子習以為常,如果一直不在,慣性使然,孩子也會習以為常。區彆是父母一直在,一直關心他愛護他,孩子會在有愛的童年中成長得比較健康。而父母一直不在,形式上雖然習以為常,但缺失的愛,總會在童年留下遺憾的投影,要用一生去治愈。所以生孩子要謹慎,養孩子要用心,歸根結底,就像土地和種子,好種子開花結果,壞種子長成毒瘤,最終的代價是父母和孩子共同承受。
阿木對爸爸是有記憶的,所以那麼多年爸爸消失對他已經產生了潛在的傷害,而忽然得知爸爸的去處,爸爸現在做了僧人,他內心裡的衝擊還是挺大的,尤其是馬上就要見到爸爸了,寺院莊重的氛圍感,讓阿木心裡有一種說不出感覺,這種莊重感是一種束縛,讓他不能如實地表達情感,所以他看起來怪怪的。
一個年輕的僧人站在寺院門口,潘曉晨認得這位師父,寫寺院和道真法師介紹的新聞通稿那件事,是他去找慧明法師求助的。他跟潘曉晨合十:
“阿彌陀佛,小潘老師,您來了?”
潘曉晨合十:“阿彌陀佛,賢如法師,我跟謝夢女士一起來的。”
潘曉晨意識到賢如法師是來接謝夢的,她直接來了個開門見山。
賢如法師點點頭:“阿彌陀佛,謝女士,請你們跟我來,慧明法師在等你們。”
謝夢合十回禮:“謝謝師父。”
三個人跟著賢如法師向寺院裡麵走。很快他們就到了道真法師的方丈室,這裡是日常接待會客的地方,潘曉晨小聲問謝夢:
“我在外麵等你們?”
“不用,你跟我們進去吧。”
方丈室門打開,慧明法師端坐在茶桌正中的圈椅上,見了謝夢她們三人,合十點頭,示意她們坐在對麵,阿木看見爸爸,看到他光光的頭皮,灰色的僧衣,有點愕然,方丈室自帶的莊重氣氛,讓大家莫名地收起過於激動的情緒,順從地坐下來。賢如法師退出去,把門關上。
慧明法師開始泡茶,四個人沉默地喝完三道茶,阿木最先忍不住了,他從椅子上站起來,衝到慧明法師跟前,抓住他的胳膊搖著說:
“爸爸,爸爸,你為什麼在這裡?跟我回家,跟我回家!”
他一邊說,一邊哭出來,幾年未見爸爸的思念,無處可訴,一見到爸爸,思念頓時化成委屈,爸爸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又讓他傷心,所有可名狀不可名狀的情緒一時間都湧上來,阿木哭得讓人心碎。阿木的哭求也讓謝夢禁不住流下淚,一個人帶孩子的艱辛隻有自己知道,雖然謝夢是個堅強樂觀的單親媽媽,職業女性,但是那些腳打後腦勺,按下葫蘆浮起瓢的日子,兼顧生活和工作,什麼事都要自己扛,其中的心酸隻有自己知道。
慧明法師出奇地淡定,他任由兒子哭鬨,也不安慰謝夢,他隻是看起來漠然地坐在那裡,手上抓著念珠,手指撥動念珠的速度很慢,正是這種慢,讓潘曉晨捕捉到了他內心其實不像表麵那麼鎮定,他在用念珠讓自己翻湧的心潮平靜下來。
阿木繼續哭著說:“爸爸,我不要你呆在這個地方,彆的孩子都有爸爸,我隻有媽媽,同學們說我的爸爸死了,我跟他們打架,被老師批評了……嗚嗚嗚……爸爸,你跟我回家,我要給他們看,我爸爸沒死,我有爸爸……嗚嗚嗚……”
孩子的哭訴讓人動容,謝夢哭得更厲害了,潘曉晨也跟著抹眼淚,但是如如不動的慧明法師還是一副漠然地坐在那裡,隻是在緩慢地撥動念珠,此時念珠變成一副盔甲,把哭鬨聲屏蔽掉,把人之常情瓦解掉,這副盔甲在幫他用力地下決心,保護好自己,讓自己不要在親情猛攻下破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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