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日夜不休地傾盆而下。
渾濁的雨水在低窪之地肆意橫流,彙聚成洶湧的洪流,衝垮了房屋、橋梁,卷走了財物、牲畜……
羅詩杳和顧晏廷本來打算次日就離開沈府,結果卻被這突然而至的強降雨滯留下來。
狂風暴雨肆虐了足足六天,才停歇下來。
然而,這場災難留下的痕跡卻觸目驚心。
原本寬闊平坦的官道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汪洋。
無奈之下,他們一行人不得不改變路線,選擇蜿蜒崎嶇的山路行進。
走了沒多久,正好碰上在此處主持抗洪救災工作的沈懷誌。
他身上的官服,早已被泥水濺濕,頭發也略顯淩亂,眼神中滿是疲憊,但更多的是堅毅與擔當。
他時而大聲地向周圍的人發號施令:“快,將那邊的沙袋搬到堤壩缺口處,一定要堵住!”
“組織百姓往高處轉移,不能落下一個人!”
又時而和相關官員圍聚在一起,探討應對洪澇的各種策略。
他們的麵前攤開著簡陋的地圖,上麵用簡單的線條和符號標注著受災區域、河流走向以及堤壩的位置。
他手指著輿圖上的關鍵地點,神情專注地說道:“此處的水位上漲迅速,我們需要加派人手加固堤壩,同時安排人手在下遊疏散百姓,以防萬一。”
其他官員們紛紛點頭,各抒己見,提出自己的看法和建議。
顧晏廷快步走上前去,與沈懷誌簡單寒暄後,便尋了一處相對安靜的地方坐下來。
他們談論著洪水的水位變化、受災百姓的安置情況、物資的調配與補充,以及後續如何防止疫病的發生等等。
羅詩杳深知此刻他們商量的是關乎百姓生死的大事,因而並未上前打擾,隻一個人在附近隨意走著。
她環顧四周,看到那些受災的百姓,心中滿是悲憫。
很多人家的房屋被洪水衝垮,無家可歸,隻能在臨時搭建的簡易草棚裡棲身。
孩子們眼神中透著恐懼與迷茫,緊緊縮在大人身邊。
老人們唉聲歎氣,為這突如其來的災難而痛心不已。
羅詩杳的眼眶微微泛紅,在心中為這些百姓默默祈禱,希望這場災難能夠早日過去,他們能夠重建家園,恢複往日的寧靜生活。
不遠處,幾名水部司的水工正圍聚在一處,對著滿是標記與線條的圖紙蹙眉研討。
羅詩杳被他們那股專注勁兒所吸引,不由得放輕腳步,悄然走近,而後靜靜立在一旁,認真聽起他們的談話。
她的媽媽是水利工程學領域備受讚譽的專家,在媽媽的影響下,羅詩杳自認為對水利建設相關知識有幾分淺薄的認知。
此刻,她聽著水工們的討論,眼睛很自然地望向不遠處的河道。
她心中不禁思索起來,憑借自己所學,是否能為此貢獻一份微薄之力呢?
她的視線在河道上反複逡巡,越看越熟悉。
眼前的灃江,一到雨季便肆意泛濫,導致洪水成災,而旱季時又水量不足,致使大片土地荒蕪。
而此處,恰是灃江從山區進入平原的咽喉要道,地勢險要且得天獨厚,仿若上天特意為解決灃江的水患問題而預留的關鍵節點。
如果在此處修建一個科學合理、能夠防洪灌溉的水利工程,就能有效地控製江水流量,為這片土地帶來安寧與生機。
想到此處,羅詩杳心中湧起一股難以抑製的衝動。
她顧不上考慮自己這樣貿然上前是否合適,心中隻想著儘快將腦海中的想法說出來。
於是,她挺直腰板,徑直大步走上前去,打斷了幾個水工正在進行的討論。
“各位大人,我有一個想法,諸位不妨聽一聽。”
說話間,她將手指指向河道的關鍵位置,向眾人闡述自己的觀點。
“……可以在此處開鑿出一個泄洪口,這裡狹窄而深邃,能有效控製了進入下遊的江水流量,使洶湧的江水在這裡變得溫順起來。”
說完,她頓住,手指緩緩移動。
最終停在圖紙上的另一處,繼續道:“再在此處建造一個分水堤壩,把灃江的水流一分為二,巧妙地分為內、外江。”
“這樣就可以削弱其衝擊力,使其不再像以往那般具有強大的破壞力。外江可以作為主要的排洪通道,內江則用於灌溉……”
“最後,在河道的彎道處,再設置一個堰體,利用水流的離心力,將江水中攜帶的沙石拋入外江之中,從而有效地防止河道淤積……”
羅詩杳說完,微微欠身,向眾人行了一禮,等待著他們的回應和評判。
女子身姿筆挺,神態自若,清脆的聲音劃破空氣,清晰而有力地傳入眾人耳中。
一開始,幾個水工對這位女扮男裝的女子並未多加注意,隻當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丫頭跑來湊熱鬨。
他們或驚訝她貿然上前,或質疑她一介女流竟也敢對水利之事指手畫腳。
然而女子卻仿若未覺,神色間沒有絲毫被他人目光所影響的跡象,更不見半點尋常女子在這種場合下會有的扭捏嬌羞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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