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富生病,全家都在忙活,隻有一個人幫不上忙。
是趙家的小女兒趙曉芳。
趙曉芳隻有十一歲,在上小學四年級。
十一歲的趙曉芳脖子上掛著鑰匙,每天放了學獨自蔫蔫地往家走。
趙曉芳聽母親回來說,父親不好,說著說著還哭。
趙曉芳特彆害怕,她見過有人在院門上貼上白紙,就知道家裡有人去世,她怕不一定哪一天,自己家裡的院門上也會貼上一樣的白紙。
每次快到家的時候,趙曉芳就會控製不住的心跳加速。
家裡的院門,兩邊過年時候貼的對聯已經褪色斑駁,兩張門扇是用黑色的鐵皮包裹的,莊嚴肅穆的立在那裡。
每次,趙曉芳偷眼去看,看見黑色的院門一如往常,緊緊揪著的心才會放鬆下來。
可放鬆下來,卻像是已經耗儘了全身的力氣。
趙曉芳九歲那年,趙國富的胃就已經有些不好了,隻是還沒去醫院,自己到單位的保健站開些胃藥吃。
那年的期末考試,趙曉芳不知道怎麼搞的,數學考試錯了一道大題,一下扣掉了十分。
一向考雙百的趙曉芳出了紕漏,趙國富說了她幾句,趙曉芳反嘴,被鄭琴打了一巴掌。
“你打孩子乾啥?”
趙國富連忙阻攔道。
“……你彆管!不能慣她了,小小年紀就反嘴,她哥她姐都不敢!”
鄭琴說道。
趙國富自己吃胃藥不管用,保健站建議他到醫院檢查,看趙國富的臉色,鄭琴知道,趙國富的病,應該不是自己吃幾片藥就能好的。
大人心煩意亂,孩子還來添堵。
“你怎麼學的?學成這樣還有臉反嘴?”
趙國富走開了,鄭琴繼續教訓小女兒。
“我怎麼學的?不就這一次嗎?你就能擔保自己一輩子不出錯?”
“你再說?”
鄭琴氣得把手又抬起來,趙曉芳連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臉。
“再學著反嘴,看我不把你的嘴撕爛了!”
“……”
“我和你說,你爸生病了,你老實點!”
“我怎麼不老實了?”
趙曉芳說道。
“還說,還說,我看你爸的病就是讓你氣得!”
“你彆誣賴人!”
“整天弄著個嘴巴拉巴拉的,你哥哥姐姐都不敢,就是你!你爸早晚讓你氣死!”
“氣死拉倒,死了正好倒地方……”
趙曉芳還沒等說完,臉上就狠狠地挨了一下,半邊臉火辣辣地疼。
趙曉芳完全沒有防備,身子打了一個趔趄,一下子坐在地上,緊跟著,鄭琴的一隻腳踹了上來。
……
或許是趙國富平時對曉芳的縱容,也或許是九歲的趙曉芳對死亡還沒有認識,趙曉芳自己也不知道,那天為什麼會說出那麼一句。
這一句,像是一包浸了水的棉花,壓在趙曉芳的背上,年齡越大,就越沉重。
趙國富是十一月底去世的。
趙曉芳請了假,母親躺在東屋的床上,姐姐在縫紉機上做著辦喪事要戴的袖章,哥哥出去到照相館取照片去了,取父親放大的單人照,說是開追悼會的時候用。
趙曉芳一個人站在堂屋的門口,隔著門上的玻璃看著院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