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楚無霜走了進來,見他們的眼眶通紅,自然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低聲對林玉菱說道:“師父,都采集好了。”
“好。”林玉菱起身:“那我們就不耽擱,即刻啟程吧。”
一個時辰後,三人降落在了一座州郡旁,孫興沒有隱居在荒郊野外,他就身處喧鬨繁華的城內,那是一間寬闊的院子。
即使陳默是一名築基修士,隨著腳步越來越走近正房,他的腿也不聽了使喚,居然也有一些站不穩的跡象。
這不是修為氣勢的威壓,而是一種從內心感到恐懼的象征。
楚無霜過來搭了把手:“謝謝。”陳默說,這個時候他沒有多餘的想法了。
門被林玉菱推開,滿屋的藥香味頓時擴散而出,陳默終於明白楚無霜為什麼會在那片藥園裡了。
陳默扶著門框進去,一步一步,步履蹣跚的走著,走到了孫興躺著的床榻前。
孫興的雙眼緊閉,蒼老的麵龐掩飾不住的灰敗之色,他的顴骨消瘦了一大圈,此時在睡夢中,喉嚨裡還喘著粗重的氣息,與陳默印象裡的那健朗的小老頭兒完全判若兩人。
陳默感知到了孫興的修為在逐漸的退步,到了這種程度,即使有妙手回春的醫者來此,也是無濟於事。
流失了靈力,耗空了生機,一個人的生命也就到此為止了。
二百多年的修行生涯,無論曾經有多麼的風光,到頭來,也不過床榻上一具行將就木的殘軀,陳默的心裡好似徹底失去了什麼。
他捫心自問,修行以來,他又真的在乎過什麼嗎?
父母?陳默的確是個心狠的人,七歲踏上仙途的那年離家,他就再也沒見過爹娘的樣子,仙凡有彆,再不相見並無不可。
對外,陳默要權衡利弊,大事小情都要一步三算,整日提防與警惕身旁之人的暗算,於內他提升修為,黑色石塊的危機暫時消失了不代表沒有,為了資源,忍辱負重,陳默的身旁除了法寶靈器,又有什麼人來陪伴呢?
孤獨,陳默感到了害怕,他看著羸弱不堪的孫興,眼神迷茫間,他仿佛看到了數百年後久居病榻前的自己,孤寂在空蕩蕩的房間中離去
陳默彆過頭去,抹了一下眼角,而後小聲的說道:“我師父怎麼住在這裡?”
林玉菱和楚無霜也不傻,自然聽出來了陳默的意思,倘若能在閒雲穀休養生息,依靠那裡充足的靈力,肯定要比現在的情況要好一些。
“孫老頭一輩子喜好清淨,臨終前想感受一番熱鬨的氛圍,就隨他去了。”
陳默聽罷,默默無語,卻不曾想兩人如此的壓低聲音,也依舊讓孫興的身形微微動了一下,將他吵醒了。
陳默清晰的看見,孫興的眼睛睜開了一些,並沒有完全睜開,眼眸中泛著渾濁的光——他在很多將死之人的眼中見過此幕,孫興的嘴角抽動了動,但沒有話語說出,這時,他的胸口像一個漏了氣的鼓風箱,開始劇烈的起伏著呈現出極其不規則的形狀。
“師父,你彆激動我回來了!”
陳默見狀不妙,立即輕聲的安撫著說道,孫興的目光緊緊的盯著陳默,好像沒有看夠,他乾癟巴巴的手掌抓住了後者的手腕,很是用力,陳默不敢相信,師父還有這樣強悍的力量,隻是來的快去的也快,沒過幾息,他的手便無力的垂下了。
楚無霜、林玉菱兩人既是難過,又感到了一點零星的欣慰,她們隻是啜泣,坐在凳上一言不發。
陳默看到了孫興的嘴角顫動,他悲哀的察覺到師父說話都費勁了,立即接近了耳朵聆聽,聲音是斷斷續續的,傳出了三個輕飄飄的字:築基了
“是啊,築基了。”
陳默努力的裝出一副笑臉,林玉菱兩人見此什麼也沒說,默默地離開了房間,隻剩下了陳默與孫興:“師父,您要想聽就眨眨眼,這些年來徒弟的經曆。”陳默儘力平和的說道。
孫興果不其然的眨了一下眼睛。
於是陳默便從北皇郡開始談起,沒有錯過每一處細節,如果說這個修真界還有人願意聽他講話,師父應該算為數不多的一個,除了一些必須隱瞞的事情,陳默幾乎是毫無保留的講了出來。
“弟子剛拜入浮雲宗的時候”
陳默說著說著,眼神看向了師父孫興,他不知何時又閉上了眼睛,呼吸均勻的睡著了,也許孫興真的很想聽完,但對於此時的他,已經沒有那個能力了。
“師父休息吧,休息夠了,一切就都結束了。”陳默在心裡對自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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