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想了一路,還是沒有想通。
這麼蹲著一邊吸著煙,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對於鄭大慶來說,可不是什麼享受,而是一種煎熬。
“周科長,這不都是被逼的嘛,村裡老少除了祖宗傳下來的兩門手藝,彆的什麼也不會啊?我總不能讓全村老小都餓死吧?”最後一句話,鄭大慶自己都不知道有沒有說出聲兒來。
周新剛一臉同情地望著鄭大慶:“老鄭,說真的,我挺佩服你的,我那偵緝科裡,滿打滿算也就三四十號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有時候老子說句話,都不如放屁。”
“你們村子得有幾十戶,小兩百人吧,你說他們怎們就那麼聽你的話呢?依我看,給你個團長或者是警察局長,你都能乾得明明白白的!”
鄭大慶夾著煙狠勁抽了兩口,嗆得直咳嗽,麵對周新剛的誇讚,真的不知道應該是哭還是笑。
“周科長,我的科長大人啊!”鄭大慶打量著周新剛的臉色,小心翼翼地低聲開口,“周科長,您就彆作踐我了,我鄭大慶幾斤幾兩自己不清楚嗎?您是不是最近手頭緊了?”
周新剛彈彈煙灰:“老鄭啊,你認識我也有十來年了吧?”
鄭大慶忙不迭地點頭,賠笑道:“嗯,是有十來年了,您剛當警察沒多久咱們就認識了。”
他們第一次見麵的地點就是在一座古墓的盜洞口,鄭大慶灰頭土臉地從盜洞口鑽出來,就看到了一個歪戴大蓋帽的年輕小警察,而他留在洞口把風的侄子被這個警察用腳踩著後腦勺吃土。
鄭大慶當時就掄起鏟子朝著小警察的腦袋上砸了過去。
然而,鏟子還沒舉過頭頂,對方就開槍了,鄭大慶嚇得一哆嗦。….可中槍的不是他,而是他趴在地上的侄子。
子彈擊穿了侄子的大腿。
鄭大慶的大哥早年盜墓時,墓道塌方,人沒出來,就剩怎麼一個兒子。
鄭大慶倒也仁義,將侄子拉扯大,手把手教了手藝,兩人情同父子。
大哥這一支就這麼一根獨苗,看到侄子中槍,鄭大慶當時腿就軟了,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
第一次見麵,他就領略到了周新剛的狠厲。
一恍十年過去了,他老了,周新剛也不是那個臉上帶著稚氣的小警察了。
但是,心中對周新剛的那份敬畏卻隨著歲月的流逝與日俱增。
鄭大慶猜不透對方的心思,不敢隨便接話,隻聽周新剛道:“沒什麼,今天來就是找你敘敘舊!”
深更半夜又是放槍又是放炮,把整個村子攪得雞飛狗跳的,就是為了跟我敘舊?
鄭大慶一百二十個不相信:“周科長,您要是想跟我說話了,派人知會我一聲不就得了,何必大老遠地跑到溪水村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呢?”
“也是啊!”周新剛猛地一拍腦門,“我差點忘記了,你現在是村長了。我應該把鄭大村長八抬大轎請到城裡去?”
“不敢……不敢……我不是那個意思!”鄭大慶麵色尷尬,連連擺手,自己有幾條命敢坐你的八抬大轎。
周新剛咳嗽一聲:“老鄭,跟你說實話吧,我是來求你辦事的。”
求我辦事,鬼才信呦!
鄭大慶堆著笑容:“周科長,求字可不敢當,有什麼事你儘管吩咐!”
周新剛乾脆地道:“幫我找個穴!”
原來是這事兒。
鄭大慶比他更乾脆:“行!”
他雖然早就金盆洗手了,但麵對周新剛的吩咐,沒有任何猶豫,也不敢有任何的猶豫。
彆說是尋穴了,就是讓他再去盜墓,他也得乾。
周新剛現在當了偵緝科長,脾氣還是當年的那個脾氣,但手中的權力可更大了,要想收拾他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的理由。
鄭大慶年紀大了,黃土都埋到胸口的人了。
自己倒是無所謂,可是他還有兒子,還有孫子,還有他的村民,為了一時的義氣,得罪了周新剛這尊大佛,實在是不值得。
周新剛隨即遞過來一張紙條,鄭大慶接過來,早年他上過前清的私塾,認字兒。
這也是他擊敗競爭對手、成為民風彪悍的溪水村村長的重要因素之一。
十來年了,周新剛還從來沒有找他辦過一件事,鄭大慶很重視,他貓腰湊到車燈前展開紙條。
“尋穴的事啊,這我在行……啊?”
鄭大慶臉上剛剛揚起一絲果然如此的笑容,就凝滯成了石化狀態。
那種表情,看起來說不出地好笑。
愣了好半晌,鄭大慶才如夢初醒,哭喪著臉蹲到了周新剛的麵前:“周科長,這……這……我……我……你這是跟我開玩笑吧?”
他沒看錯吧,字條上寫的這座大墓,不是剛剛被人盜了嗎?
他是有尋穴的本事沒錯,方圓幾百裡的大墓都在腦袋瓜裡裝著呢,可是他兩年前就金盆洗手了,轉而全身心地帶領全村老少投入到造偽的事業中。
怪不得周新剛陰魂不散,自己一回家摸了過來,原來是懷疑自己盜了那座大墓。
這可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哪怕是他死了進了棺材裡,一輩子積攢下的那些錢財帶不走,身上這盜墓賊的臭名聲也是扔不掉。
此時的鄭大慶腦袋一片空白,不知該怎麼和周新剛解釋。
一日為賊,終身是賊,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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