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婉見舒誌誠不說話,本想借題發揮一下,可是當她轉過頭來的時候,卻看到舒誌誠正目視著前方,便好奇地循著他的目光看去。
隻是看了一眼,她心中的正義感和怒火瞬間都被點燃了,憤憤不平地說道:“一定是哪個為富不仁的家夥坐了人家的車,不僅不給錢還動手打了人!”
說話的工夫,兩人已經和黃包車夫走了個對麵。
車夫看到兩人,忙說道:“先生,小姐,十分抱歉,今天不能拉二位了!對不住,對不住了……”
蔣婉淡淡一笑,卻是從錢包裡掏出一張法幣遞給車夫,溫言道:“拿去吧,找個醫生看看你的腿,這兩天就不要拉車了,在家養一養。”
車夫先是一愣,旋即躬身道謝:“謝謝小姐,謝謝小姐……”
蔣婉拉著舒誌誠抬腳向前走去。
車夫怔怔地站在原地,回頭看著這對年輕男女撐著一柄粉色的油紙傘。
風雨同路,彼此照拂,在漫長的大道上留下了令人羨慕的背影。
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亦如當初在竹林中一樣。
當時,身後的年輕人手裡有槍,他就如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等候死亡,遠比死亡本身更加可怕,沉默中的一分鐘如同半個世紀般漫長。
當年輕人說不能留他的時候,車夫已經做好了拚死一搏的準備。
他積蓄這全身的力量,這讓他的下嘴唇卻不停顫抖,可是當他大喝一聲轉過身的時候,年輕人卻向後滑了幾步。
“你走吧!”
車夫望著黑洞洞的槍口,感到不可思議。
忽然,他冷笑一聲道:“彆以為老子會信你的鬼話,要開槍就開槍,老子要是眨一下眼睛,就不是一個站著撒尿的爺們兒!”
對麵的年輕人臉上古井不波,眸子卻分明透著冰冷刺骨的寒意,竟是讓手上沾過血的車夫在心底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
一時,車夫的神情竟是恍惚了一下,這不該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該有的眼神。
沉默良久之後,對麵的年輕人仍舊是講了三個字:“你走吧!”
車夫頓時臉色灰白,神情一僵。
旋即,他又咬著牙說道:“你可彆後悔,我還會找你的,直到我能殺了你!”
“走吧,趁我還沒有改主意之前!”
“好,山高水長,咱們後會有期!”
車夫狠狠瞪了年輕人一眼,步履蹣跚地向大路的方向走去。
從竹林出來之後,車夫就像是失了魂一般,完全沒有了追殺年輕人時的衝天戾氣,心裡反而有一種深深的挫敗感。
在這之前,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以有心算無備,可最後竟然敗給了一個毛都沒有長齊的年輕人。
他就這樣拉著黃包車淋著雨漫無目的地走著,直到遇見了舒誌誠和蔣婉兩人。
雨水打在手中的法幣上,很快就將紙幣淋得濕漉漉了,車夫這才回過神來,狠狠地將兩張紙幣攥在手心裡。
幾乎就在同時,一個冷冷的聲音從他的心底升起——
槍!
你得有槍,有了槍,你才能報仇!
……
晚上八點四十,曹鐵在距離原來接頭地點相隔兩條街的一個叫作興仁茶館地方見到了吳鋒劍。
當初所謂的八點、四盤茶點,其實指的就是八點四十,而點一盤杏仁,則是指的接頭的地點——興仁茶館。
憑感覺,曹鐵就知道吳鋒劍在組織裡的地位非常高,故而顯得十分局促。
“家裡的親戚都還好吧?”吳鋒劍端起茶碗,不動聲色地詢問。
他出門前特意化了裝,滿臉都是皺紋,年紀看上去老了十幾歲。
“都好,就是等著您給張羅著辦事呢。”
“城裡辦,還是鄉下辦?”
“城裡還沒有找到落腳的地方,暫時在城外。我們人生地不熟的,城裡的地點還得您幫著選。”
“好吧,這個你放心,我絕對會讓你們滿意的。”
曹鐵又問:“那時間呢?”
這次他手裡是兩個長著腳的大活人,擔心會夜長夢多。
吳鋒劍點點頭:“時間和地點,我來具體安排,明天中午之前給你準信兒,怎麼樣?”
“好!”
在人聲鼎沸的茶館中,吳鋒劍和曹鐵商量好了如何處置兩名日本間諜。
曹鐵心滿意足地先行離開,隻要再熬過一個晚上、一個上午,他手上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吳鋒劍付好差錢,戴上禮帽,走出了茶館。
下午剛剛下過雨,地上的積水還未散儘,布鞋踩在濕漉漉的青石板路上,偶爾會發出噗嗤噗嗤的響聲。
吳鋒劍是第一次見到曹鐵,這小夥子身板硬朗,雖然地下工作的經驗不多,但也還算是沉穩,沒多久就穩定下了情緒。
老喬看人果然沒錯。
這個曹鐵經過一番曆練之後,在行動方麵還能提升不少。
吳鋒劍一邊走著,一邊在腦子盤算著如何將信息不著痕跡地傳遞給臨城軍事情報站的方如今。
他從側麵打聽過了,現在方如今在臨城站的威望相當高,在行動組有話語權,將人直接交給他是比較妥當的。
自己現在要趕緊去找舒誌誠去商量一下,製定一套嚴密的交接方案。
曹鐵非常信任他,將關押2名日本間諜的地址早就寫在了一張紙條上,暗中交給了他。
但是,吳鋒劍並沒有想到,自己已經被人跟上了。
從興仁茶館出來之後,他的身後始終跟著一個人。
這個人一直將跟蹤的距離保持在三十米左右,確保吳鋒劍始終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
因為對方十分小心謹慎,吳鋒劍始終都沒有發現。
“滴滴!”
前方開來一輛轎車,亮晃晃的大燈照得吳鋒劍不由自主地一扭頭。
也就是這個時候,他忽然注意到自己的身後有個黑影一閃閃進了小巷中。
吳鋒劍頓時心裡一驚。
自己隻顧著盤算如何處置日本間諜的事情了,竟是沒有注意身後還有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