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瑞姆最終還是從士兵們口中,問到了烏爾丁主教的下落。
誠然,拉撒路救贖教團的大團長是洛薩,但救贖教團除護教騎士以外,其餘各個分支機構,尤其是主營的醫院業務,其實都是歸烏爾丁掌管的。
在洛薩威望如日中天的這時。
在這座充滿了傷患,每天都有臨終前飽經傷病折磨的屍體被抬出去掩埋,在許多人眼中,就算稍微靠近這裡一點都嫌晦氣的地方,最受人尊敬的,永遠都是那位烏爾丁主教。
他一路找過去,到處都是行色匆匆的人,有的帳篷裡時不時傳來令人絕望的哭嚎。
他加快腳步,最終,在一頂沒什麼特殊的方頂帳篷裡,看到了正忙碌著的烏爾丁。
“烏爾丁主教。”
烏爾丁正穿著一件白色的亞麻長袍,站在火爐前,伸手感受著爐溫。
對德瑞姆的突然造訪,他並沒有顯露出任何驚訝,而是很自然地吩咐道:
“彆愣著了,幫我把那邊的鵝頸燒瓶遞過來,還有紫蘇,聖約翰草——再把旁邊罐子裡放著的毒蛇肉拿出來。彆擔心,它已經被風乾了。”
我是來學習草藥學的嗎?
德瑞姆有些出神,我明明是來學習神學的!
他按照烏爾丁的吩咐,將所需物品一一取出,不懂的地方,烏爾丁也會耐心指點。
“把剩下的放回原位,不要弄錯位置,有些學徒可能搞不清它們的區彆,全憑上麵貼的標簽識彆,調出的藥劑吃了會死人的。”
“烏爾丁主教,您以前是個草藥醫生嗎?”
在歐洲許多地方,許多草藥醫生在人們看來,是跟巫師差不多的,令人畏懼的存在。
因為他們能擺弄各種奇怪的藥草,熬煮出令人生疑的濃湯,有些還摻有致幻劑,讓人像是被魔鬼附身了一般。
但在庫爾德人眼中,一個擅長草藥學的醫生,絕對是值得尊重的存在。
“不是,我以前是個苦修士,草藥學是我在博洛尼亞上大學時的選修科目。”
德瑞姆並沒有意識到大學裡教草藥學有什麼不對,他有些疑惑地問道:
“苦修士?”
德瑞姆試圖用自己聽來的說法理解這個深奧的詞彙:“是那種拋下一切,在修道院裡誦經的苦修士,還是拿著鞭子抽打自己的苦修士?”
德瑞姆所說的,前者是正統的苦修士,指那些在修道院修行的,不在理會任何俗事,不參與勞作,每天就是專注誦經祈禱的修士。
後者則指的是那些“鞭笞者”,他們赤腳前行,時而自我鞭撻,模仿耶穌受難前,被帝國人施加在身上的酷刑——在耶路撒冷,時常能看到這種人。
“你覺得我是哪樣?”
德瑞姆搖頭:“都不像。”
烏爾丁雖然作風比較簡樸,但最起碼鞋襪整齊,從外表上看,也沒有什麼傷痕,不像是那種自虐者。
烏爾丁笑了笑:“那就對了,我跟他們都不一樣。德瑞姆,如果有人告訴你,身體上的折磨能更接近救贖,那一定是錯的,人生來,不是就該受苦的。”
“你覺得什麼算是苦?”
德瑞姆思索了一下,開口道:“從穿刺者的領地裡,和族人們一同遷到艾拉港的路上,我們耗儘了補給,又遭到了幾支強盜團和拉烏夫爪牙的攻擊,那個時候就很苦,部落裡有一半人的都死在了路上——還有之前,因為拉烏夫跟侯爵大人的戰爭失利,加征了好幾項稅收,為了湊齊這筆稅金,我們有相當長一段時間都吃不飽肚子。”
“那的確挺苦。”
烏爾丁笑了笑:“德瑞姆,在那段時間,你最憧憬的日子是什麼樣的?”
“最憧憬的日子.”
德瑞姆有些不好意思:“跟族裡最漂亮的姑娘成婚,然後過上每天一起放牧羊群,有吃不完的乳酪和肉,喝不完的美酒佳釀——那就是我最憧憬的日子。”
烏爾丁主教笑道:“想來,那的確很美好了。”
他語氣微頓,又道:“之前有個滿心悲愴的女士,來到傷兵營裡誌願救助傷患——她被父親逼迫跟自己心愛的男人分開,被迫嫁給一個又老又瘸的貴族領主。”
德瑞姆有些疑惑道:“您說這個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