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中比之那日相見更瘦削了些,下巴上都是雜亂的胡茬。
進來以後,他什麼也沒說,直接從懷裡掏出自己的賣身契雙手奉到秦珂麵前。
秦珂垂了下眸,緩緩接過了那張主宰著一個人命運的賣身契,他雖然接下了它,但是在他的心目中,雷中也好,韓七也罷,並不是沒有人權的奴仆,他們更像是在他手底下工作的打工仔。
“郎君,娘子。”
見秦珂接下了賣身契,雷中微微低頭,那是臣服認主的姿態。
“好了,家裡也就隻有我和娘子兩個人,這裡也沒有那麼多的規矩,讓韓七帶著你安置一下。”
秦珂摸了摸下巴,感覺如果以後還想要招更多人的話,隔壁的院子就要住不下了。
不過雷中的到來卻是解決了秦珂的擔憂,他聽說晚上要去瓜田裡巡邏的時候,主動提出他可以晚上去那裡住。
當初春耕後沒多久,秦珂就已經預料到夜間巡邏防賊的事情,就帶著李南喬砍了些樹,在瓜田邊上建造了個簡易的木屋,如今夜晚的氣溫涼爽,睡在那裡也不會覺得冷。
秦珂想了想,雷中走南闖北多年,野外生存經驗豐富,即便睡覺也會留幾分警惕,正是看守瓜田的好人選,便爽快地同意了。
於是雷中帶著被褥和初一十五晚上住在了瓜田的木屋裡。
初一十五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已經竄了不少個頭,瘋跑起來都追不上它,動物的聽覺嗅覺都比人類靈敏,看家護院是好手。
而秦珂不知曉,他的名字此時已經流傳到了遠方的錦州。
“家主,這是永安鎮的宋青山送來的特產,特意請您過目。”一個身著暗色勁裝的男子躬身雙手奉上,眼睛始終垂在地麵,絲毫不敢直視眼前之人。
“哦,永安鎮?”一道聲音極為溫柔好聽的嗓音響了起來。
此人正是顧家現任家主——顧瀾溪,她淡笑著伸手接過手下呈上來的問安書,裡麵通篇恭維表忠心之語,顧瀾溪一目三行略過,目光直接落在了後麵對所呈之物的介紹。
“西瓜?有意思,你去切來看看。”
“喏。”男子急忙弓著身退下。
“瀾溪?”等男子走後,後麵的屏風裡走出一個光風霽月,眸若寒星的男子,不過卻比尋常男子更為瘦弱些,他薄唇微抿,步伐挺拔穩健。
“你醒啦?”顧瀾溪上前幾步,攙住他的胳膊。
“我的傷已經大好,不必這般小心。”男子淺笑著拍了拍她的手,原本威嚴肅穆的神情在她麵前化為一腔春水。
就在兩人坐在榻上談話的時候,剛剛出去的仆人已經端著一盤切好的西瓜,單膝跪在二人麵前:“家主,姑爺,已經著人試過,無毒。”
同酒樓以及尋常百姓家的吃法不同,這裡的廚師知曉皮是無法食用的之後,直接將西瓜皮去掉,然後將鮮紅的瓜瓤切成方塊狀擺在盤中。
顧瀾溪有些好奇地捏著叉子叉起一塊,放進嘴中。
見她的臉上露出滿意之色,男人也捏起一塊放進口中品嘗。
“確實甜膩多汁,宋青山說這是一個名為秦珂的鄉下人從番邦手中買到的種子種出來的水果,為他們酒樓增加了不少生意。”顧瀾溪忍不住又吃了一塊,才拿起帕子擦了擦手。
“番邦?”男人卻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番邦多年來向我朝進貢之物,可無此物。”
顧瀾溪見他神色奇怪,擺了擺手,示意其他人都下去,等屋中隻剩下他們兩人以後才問道:“你的意思是,這個叫秦珂的人是在說謊?”
“我隻是猜測,要不就是番邦確有此物,隻是隨處可見價格低廉,並不能作為進貢之物;要不就是這個秦珂身上有秘密。”
當然,他更傾向於後一種可能。
這種在我朝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新品種,番邦商人走南闖北,不可能見不到其中的價值,反而帶著一把種子賣給了偏遠鄉鎮的莊稼漢。
更何況,一個以種地為生的百姓平日裡溫飽有限,又怎會出錢買一些根本沒聽過的種子,並且放著水稻大豆不種,反而去種不知道能結出什麼東西來的種子?
“既然如此,反正我們也是要巡視家中的產業的,不如下一站先行去永安鎮看看。”顧瀾溪也對能夠種出此物的人有些好奇,順勢提議道。
不知道已經引起他人懷疑的秦珂正麵色肅然地坐在正廳裡,寒聲道:“你確定打到了他的腿?”
“沒錯,對方帶了幾個人,我對此地還不熟,也便沒有再追。”雷中端坐在下側,半低著頭。
“氣死我了,我一開始還以為是東家你多慮了,沒想到真的有人行這種雞鳴狗盜之事。”李南喬氣呼呼地站起身來,滿臉憤色。
韓七拉了她一把,把氣得正在原地轉圈圈的李南喬摁回到座位上。
秦珂倒是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此時倒也沒有那麼生氣。
他知道李南喬為何這般生氣,秦珂家的田地位置都比較偏僻,外人一時間根本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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