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汴梁淪陷”之後,大周軍隊內部的第一場戰爭,雙方都有必須要贏的理由。
對於潘美代表的“汴梁政權”這邊來說,贏了這一場仗之後,就能增強現有軍隊對戰勝趙匡胤的信心,也進一步鞏固“王師”的合法性。
對於趙匡胤的“許州政權”來說,這一場仗關係到自己的生存問題,關係到能否在黃淮站穩腳跟,一敗塗地的結果,就是徹底淪為“叛臣賊子”。
誰又能料到,作為奸細的崔彥進暴露了,田重進的偷襲行為,反而成了甕中之鱉!
無數火箭,從天而降,如同流星。
爛泥地,隨時都有人倒下,哀嚎之聲在黑夜當中格外駭人!
倒在地上的人,曾經是射殺他們的人的兄弟,或許,曾經他們還一起衝鋒、一起淋雨、一起挨餓。
如今,道不同不相為謀,手足之人,也可以變成死敵之人。
站在高處的潘美一度閉上了眼睛,他很清楚,自己親手設計的這個陷阱,不可能有人逃出去,退一步說,即便能夠逃出去,田重進這些人也無法渡河求生。
按理說,作為第二梯隊的曹翰,應該儘快率領部下衝上來,營救田重進,可蹊蹺的是,對方在渡河之後,立即停止了前進,還在渦河岸邊排兵布陣。
難道,要背水一戰?
這很不合常理,曹翰不是杜聿明,田重進也不是黃維,趙匡胤更不是微操大師。
發現這一異常之後,潘美立即審問崔彥進:“趙匡胤的作戰計劃,你是否有所隱瞞?!”
崔彥進已經被踹到滿臉是血,卻也疑惑地說:“統帥,末將絕沒有隱瞞,就是要夜襲!”
王侁沒那麼好脾氣,直接抽出腰間寶劍,抵在崔彥進的脖頸:“姓崔的,放屁放乾淨點,否則,我抽你的腸子!”
崔彥進都快哭了,不是害怕,是委屈的!
他真心地想要讓潘美放棄汴梁,一起開創一番事業,因為,趙匡胤的勢力在那兒擺著呢!為此,與趙匡胤暗通款曲的時候,他還沒少說潘美的好話,什麼“一時糊塗”,什麼“委以重任”,結果,自己反倒裡外不是人。
“秘權,不必如此……”
潘美阻擋住王侁,他不是可憐崔彥進,而是篤定,趙匡胤絕對不會對他說實話。
“仲詢……統帥,我軍是否要出擊?”
潘美緊皺眉頭,他也很猶豫,眼下看似占了便宜,但戰略上仍然很被動,原因就在於“天時”和“地利”兩方麵。
天時方麵,黑夜原本就有利於進攻方,貿然出擊,很可能被人“反包圍”。
地利方麵,自己所統領的軍隊,在開闊的平原上無險可守,最重要的是,渦河距離太康很近,距離柘城卻很遠!也就是說,趙匡胤屬於“據城作戰”,自己則完全暴露在豫東荒野之中。
“再等等,看趙匡胤作何動作。”
誰都可以等,田重進等不了,眼見突圍無望,田重進立即下令:“熄滅火把,全軍散開,各自為戰!”
在黑夜的開闊地帶,這是非常明智的選擇,隻要不紮堆、不點火把,箭矢的殺傷力就會銳減。
這下子,輪到潘美這邊著急了,左營馬步軍統製張昕方見埋伏圈中偃旗息鼓,登時大喜,以為田重進部肯定損失慘重,不說被殺戮殆儘,減員也至少在七成。
實則,死傷人數五百有餘,多是作戰經驗不豐富的鄉兵,而甲胄在身的虎捷軍,基本上沒有傷亡。
什麼叫“利令智昏”,這就是!張昕方太想打一場勝仗了,他的家人在“汴梁內亂”中死傷,對趙匡胤恨之入骨。
隻是,你好歹是一個軍事將領,對方死多少你看不出來,難道自己射出去多少箭,也不知道嗎?
古代戰場,不是用弓箭的就是神射手,在不理想的戰場條件下,2050支箭能射死一個人就不錯了,更何況是大半夜!
而且,即便一些人被射中了,也未必就死,還殘存一些戰鬥力(參考夏侯惇),多數所謂“射死”的士兵,實際上是後期感染死掉的。
於是,在沒有得到潘美同意的情況下,張昕方下令,左營全部出動!
“活捉田重進!”
勇氣可嘉,行為天真!
左營三千人一頭紮進了爛泥裡,剛開始遇到零散的潰兵(鄉兵),如同砍瓜切菜一樣,殺得痛快,可緊接著,衝鋒在前的張昕方就覺得不對了。
那些燒成灰燼的蘆葦蕩裡,溝壑裡,泥坑裡,仿佛到處都是人,他們目標很明確,隻要是點火把一方隊伍,立即就圍上來。
真正的混戰!
打著打著,雙方就分不清楚誰是誰,但對於田重進一方來說,優勢卻很明顯,因為分散之前,田重進要求“各自為戰”!
根據趙匡胤重新設置的軍隊結構,“三人為一小隊,三小隊為一中隊,五中隊為一大隊”,再往上發展,一百人為一都,五都為一營,五營為一軍,十軍為一廂。
【小說參考《宋史·兵誌九》】
人多了分不清,人少了就好分了,“三人小隊”彼此是很熟悉的,“各自為戰”的情況下,同一小隊的三人肯定在一起,如果人數不夠,就按照中隊集結,以此類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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