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蕾莎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以至於艾格隆一瞬間居然不知道該怎樣來辯駁她。
他甚至一時間都忘了憤怒了。
哎,要說為什麼特蕾莎這麼乾,他是世界上最知道其中理由的人或者說,他自己本人就是理由。
他相信特蕾莎的話。
而這也意味著特蕾莎居然已經把一切都籌劃好了。
不愧是你,我的妻子他想要苦笑,但是臉上的肌肉也已經僵硬,所以隻能變成一個尷尬的表情。
特蕾莎為他接下來安排的命運,並不是他想要接受的,可是現在落於人手,又有什麼可說的呢?
他現在還可以求饒,甚至可以嘗試打感情牌勸特蕾莎懸崖勒馬,可是那樣做的話就太可笑了,拿破侖二世即使走向末路也不能像個小醜。
噩夢般的黑暗讓艾格隆快要失去全部的視野了,艾格隆輕輕歎了口氣,把自己凝聚的最後氣力吹散。
“我確實愛你。”他一邊說,一邊閉上了眼睛。
“我知道,所以更恨了但再多的恨也磨滅不了我對你的愛意,殿下。”特蕾莎溫情脈脈地抱著自己的丈夫,一直看著他的臉,“直到今天我還是為那個晚上而興奮不已,我們擁抱在一起,旋轉旋轉,輝煌的燈火像星辰那樣環繞著我們,為我們祝福天哪,命運是多麼眷顧我呀!”
艾格隆枕在她的腿上,他們兩個的姿勢,猶如是在講什麼睡前故事一樣,充滿了溫馨和愛意,可是這終究是一場觸目驚心的政變。
而且它已經恰如其分地成功了。
艾格妮絲靜靜地站在旁邊,看著這對夫婦最後的對話,她心裡極為難受,隻是在表麵上卻還要故作鎮定。
“這裡的事情已經結束了吧?”她嘶聲問。
“嗯,是的。”特蕾莎點了點頭。
接著,她撫摸著丈夫已經沉睡的麵龐,猶如是在摩挲心愛的寵物一樣,“不過我們還要跟時間賽跑,你趕緊和威廉、皮埃爾他們一起,帶人去封鎖宮廷,按名單逮人吧,趁著他們在一起,我們省事很多。”
艾格妮絲心裡清楚自己需要做什麼,所以也沒有提出異議。
但是她還是沒有離開。
“你要是敢傷害我的家人和孩子,我要你的命。”她突然強調。
“當然了,我們都說好了。”特蕾莎淡然點了點頭,“我們之間既然已經成為了同盟,那我肯定會遵守自己的承諾。”
話是這麼說,特蕾莎的眼神裡卻暗藏著一絲戲謔和憐憫。
這個剛強美麗的姑娘,即使到了如今的年紀看起來依舊風采照人,氣勢凜然。
隻可惜,也還是和以前一樣天真到近乎於可愛,難怪被自己的丈夫玩弄於股掌之中。
自己既然已經開頭了,又怎麼可能不做到底?國家的權力已經完全落到了她的手中,那些讓她憤恨的人、憤恨的事,她要一次性清償個痛快。
隻不過,現在她還有太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來不及解決她,等到把該做的事情做完,回頭再收拾她也不遲。
嗯,現在最重要的是封鎖消息,然後以最快接管國家政權,好在自己是皇後,在皇帝身體欠佳的情況下天然就具有執政合法性,隻要以最快的速度、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情況下造成既成事實,那接下來就好辦了。
特蕾莎如此苦心孤詣,就是為了儘快接掌國家,確保波拿巴家族的江山穩固縱使並不迷戀權位,但她絕不願意自己和殿下辛苦建成的一切,落到不相乾的人手裡。
這個國家隻能屬於波拿巴家族,既然這是殿下的願望她也必須實現。
得到了她的承諾之後,艾格妮絲稍稍放了心,她走向了房門,但是在打開門之前的一刻,她猛然回頭看向了特蕾莎。
“事已至此你應該滿足了吧?不要謀害他了”她小聲祈求。
特蕾莎的笑容消失了,接著她抬起頭來,憤怒地看著艾格妮絲。
“我比你更舍不得!”
艾格妮絲沉默,接著打開門走了出去,房門重新緊閉。
現在,這裡又隻剩下兩個人了,而窗外的煙火仍舊連綿不斷,似乎在傾訴又似乎在哭泣。
“等我艾格隆,我們永遠相伴的日子已經不遠了,隻有我們我們會一起在盧瓦爾河畔的城堡裡安享我們的晚年,再沒有人打攪我們,那是我渴盼已久的日子”
儘管明知道丈夫已經聽不到了,但是特蕾莎仍舊小聲地說了出來。
接著,她溫柔地親吻了一下丈夫的額頭,像是在擬定什麼契約一樣。
又是一個孤寂的下午。
在楓丹白露宮一間奢華的臥室當中,安博汀看著窗外蕭瑟肅殺的景象,不經意地又出神了。
此時還是隆冬時節,再加上還下了雪,所以整個宮殿都籠罩在白毯之下,河水結冰萬物絕滅,看著就讓人心裡發寒。
然而外麵再冷,也比不上人心的冷。
安博汀回過頭來看著臥室的床,一時間又是悲從中來上麵躺著的那個青年人、她敬愛的兄長,此時依舊還是昏迷不醒。
他是一場政變的犧牲品,最可怕的是,發動政變的人,正是他的妻子,那個可愛迷人、雍容華貴的特蕾莎皇後。
這簡直超出了安博汀的想象力,直到現在她還是有點懵。
自從十年前,她和她的弟弟威廉被父母親托付給兄長大人之後,她一直都把哥哥看成了自己未來效忠的君主,而在幾年前兩位陛下登基之後,她和弟弟正式被召入到了宮廷,如願以償地成為了廷臣。
她的心裡充滿了感恩,而在平日的相處當中,才華橫溢的兄長大人也早就成為她心裡崇拜的對象。
而自從來到這裡之後,她一直都托庇於特蕾莎,而她的親弟弟也是特蕾莎的死忠手下。
她原本以為這並不矛盾畢竟皇帝和皇後陛下是那樣親密無間,可是現實卻給她冷冰冰地上了一課。
她還沒有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失去了選擇的權利要效忠的對象已經人事不省,而她的弟弟早已經被深深地卷入到了特蕾莎皇後的陰謀當中。
她哪裡又有的選?
如果特蕾莎皇後失敗,那麼她和弟弟絕對無法幸免。
所以她成為了兄長的敵人。
正因為知道這個事實,所以特蕾莎放心地讓她來照顧自己的丈夫她既不能托付給潛在的皇帝支持者,當然也不願意讓丈夫的安危有什麼閃失,所以彆無選擇的安博汀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一想到這裡,她又一次地悲從中來,淚水從眼眶滑落。
“上帝啊為什麼要這樣懲罰我們”她發出了歎息。“明明一切都是那麼好,為什麼”
然而,就在她哀歎和哭泣的時候,原本一直在安眠、似乎永遠巋然不動的青年人,卻突然伸出了手來,抓住了她的右手。
“呀!”安博汀本能地想要發出尖叫,但是好像想到了什麼,馬上捂住了嘴。
接著,她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兄長。
“陛下”她顫抖著說。“您醒了?”
“安柏,好孩子”青年人露出了虛弱的笑容,“彆怕,我已經醒了好幾天了,我暗暗在觀察,最近是你一直在照顧我,你還為我哭了幾次,同情我的遭遇,所以我現在讓你分享我的秘密。”
“”安博汀又喜又悲,差點哭了出來,“您您沒事了嗎?”
“怎麼可能沒事?”艾格隆皺了皺眉頭,“他的到底給我喂了什麼,我現在還是沒什麼力氣,她肯定又給我灌了好幾次藥,這個狠心的女人我到底昏迷多久了?”
“快一個月了。”安博汀老老實實地回答。
“一個月這麼說特蕾莎已經控製了形勢了?”艾格隆臉色更加難看了。
不過,以眼下的狀況來看,如果特蕾莎沒有控製住形勢,情況可能會更加糟糕
“是的,皇後陛下說您中風了,然後召開重臣會議,讓所有人看到您昏睡不醒的樣子,這種情況下,她當然能夠得到攝政的理由”安博汀輕輕點了點頭,“至於有些潛在的反對者,還有幾位親王,她早在召開會議之前就已經逮捕了。”
“夏奈爾呢?”艾格隆問。
“被抓起來了,具體囚禁的地方我也不知道”安博汀搖了搖頭。
沒殺了就好,艾格隆稍微安心了一點。
“瑪麗亞呢?”然後,他顫聲問。
他之所以放在後麵問,是因為他害怕聽到最壞的結果。
“瑪麗亞殿下很機靈,去抓她的時候,她好像發現有什麼不對勁,所以撲空了,現在不知所蹤皇後陛下正派人到處暗中搜捕她呢”安博汀打了個寒戰,“我也不知道現在情況到底怎樣了。”
哎,還有什麼好說的?隻能向上帝祈禱了。艾格隆也無話可說。
片刻之後,他的心裡又升騰起了無比的怒火。
背叛!何等的背叛!
這兩個謀害親夫的壞婆娘!
雖然心裡怒火萬丈,但是他也知道,現在光是發怒是沒用的,怎樣奪回權力才更加重要。
這畢竟需要從長計議。
一來他現在身體狀況很糟糕,身邊也隻有一個安博汀能稍微頂用二來他要確保內亂不至於危害到波拿巴家族的江山穩固,從長計議。
但不管怎樣,她們必須受到應有的懲罰!
越是心中惱怒,艾格隆的表情越是和緩。
“彆怕,安柏,既然我已經醒過來了,一切就不會那麼糟糕了”他鼓起自己所剩不多的力氣,“既然特蕾莎暫時穩固了形勢,那我先靜養身體吧,我靠你了。”
安博汀臉色有些發紅,她的心裡既害怕,又有些激動。
一直敬仰的兄長大人,此刻落難了,隻能倚靠自己,自己又怎能袖手旁觀呢?
可是弟弟那裡也很難辦。
“彆擔心,隻要我把局麵扳回來,我不會遷怒你們的,相反我會記你們大功,安柏彆怕。”仿佛是看出了她在擔心什麼一樣,艾格隆輕輕地撫摸了安博汀的手,以此來安撫她,“你果然是最可靠的人,我的妹妹。”
接著,他又憤恨地冷哼了起來。“也好,原本我對她們還有些束手束腳,既然她們主動放棄我賦予的尊榮,那倒是很好,我開心極了!到時候我要把她們兩個綁在一起,狠狠、狠狠地教訓,讓她們痛哭哀嚎向我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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