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其中一座宅邸上。
這座宅邸和旁邊一樣,修得高大恢弘,甚至門廊還有羅馬式的廊柱,帶有新興布爾喬亞那種不可一世的氣勢,而在大門的鐵柵欄上,掛著一個銘牌,上麵用華麗的哥特體,刻著“唐格拉爾”這個並不顯赫的姓氏。
看來,這就是唐格拉爾的家了。
埃德蒙唐泰斯之前就已經暗自打聽出了住址,今天是他第一次正式跑過來實地觀察。
為什麼要實地觀察?
其實他自己也說不清什麼心態。
但是,在這個即將對仇敵發動報複的日子裡,他就是想要跑過來,親眼看看仇敵如今的樣子。
上一次,他已經用過基督山伯爵的身份見過唐格拉爾了,所以他不敢再去同唐格拉爾見麵,所以隻能跑到這邊,遠遠地看看他的家現在唐格拉爾肯定會在自己銀行的辦公室當中工作,所以他不用擔心暴露自己。
從外觀上看,這確實是一個很漂亮的房子,雖然有些鋪張高調,但是足夠神氣活現,足以體現出主人現在擁有的舒適生活
而這一份舒適生活,到底是怎麼換來的呢?
旁人不知道,但是埃德蒙唐泰斯現在知道得非常清楚。
十幾年前,正是唐格拉爾唆使費爾南告發自己參與叛逆,然後從政府那裡拿到了一份賞金,那份賞金,想必就是他起家的第一桶金吧。
從這個角度來看,自己是他的“恩人”,可是他會感恩嗎?
當然不會,他隻會暗中嘲笑那個名叫埃德蒙唐泰斯的可憐蟲,嘲笑他的愚蠢的無力,嘲笑他到死都不會知道自己怎麼死的
埃德蒙唐泰斯現在不再是那個懵懂無知的水手了,他闖蕩世界,已經有了太多的見識。
正因為見識廣博,所以他反而越發對人類充滿了失望。
壞人們在回憶自己的過失會怎麼想?
內疚?自責?
不,統統不會,他們隻會為自己為自己的“成功”沾沾自喜,嘲笑那些犧牲品和可憐蟲。
哪怕被抓到之後他們痛哭流涕地“懺悔”,那也不代表他們發自靈魂地承認自己做錯了,他們隻是在懊悔自己一時失手居然被抓而已。
所以,永遠不要指望有什麼良心發現,想要討還公道,隻有靠自己的雙手,用雷霆去實現!
一想到這裡,埃德蒙唐泰斯的滔天恨意就不由自主地彌漫開來,他緊緊地握住手中的手杖,連指節都在咯咯作響。
是的,他當初付出了慘重的代價,而他現在爬起來了。
他現在是基督山伯爵,是波拿巴家族的寵臣,是陛下在巴黎的代理人他比唐格拉爾高貴太多倍。
當年唐格拉爾等人是怎麼把自己踩到汙泥裡的,他就要怎樣踩回去,原樣奉還。
唐格拉爾將是第一個承受這股怒火的人。
所以,這座宅邸,必然將會成為他的戰利品。
他要怎樣處理它呢?是把它拆成一片廢墟,讓唐格拉爾記憶中的一切美好就此從世界消失還是堂而皇之地以主人身份住在裡麵,讓唐格拉爾痛苦地看到自己的一切被人奪走?
無論哪一種,都很有吸引力,也都牽動著埃德蒙唐泰斯的遐思。
他恨不得一樣樣地都向唐格拉爾展示一遍,以此來滿足他那無窮的報複心。
就在這時候,大門緩緩打開了,接著一輛裝飾豪華的雙駕馬車,慢慢地從大門當中駛出。
馬車慢慢加速,然後向著街道疾馳,很快就衝過了埃德蒙所在的方向。
不過並沒有人在意到坐在馬車裡的他。
而埃德蒙唐泰斯,也在兩輛馬車交彙的時候,看向了對麵的車廂。
裡麵有兩個人,準確來說是一大一小兩個女性。
大的大概三十歲左右的年紀,長得非常漂亮,而且按照最時髦的方式打扮,頭上戴著帽子和手勢,一看就是位揮霍無度的貴婦人而她的旁邊坐著一個大概七八歲的年紀的小姑娘,同樣穿著奢華的衣裝,打扮得非常漂亮。
不過,這個孩子的表情冷漠,並沒有多少這個年紀的孩子所擁有的那種天真神氣。
僅僅這麼驚鴻一瞥,畫麵一閃即逝,很快,馬車就離埃德蒙唐泰斯遠去,誰也未曾注意到遠處暗暗窺探到她們的視線。
看來,那就是唐格拉爾的妻子和女兒了在調查唐格拉爾情況的時候,他自然也弄清楚唐格拉爾現在的家庭。
唐格拉爾作為一位暴發戶銀行家,和博旺一樣,為了提高自家的門第娶了一個沒落貴族家的小姐,而且生下了一個獨女。
看來不會錯,他今天是第一次見到她們了。
冤有頭債有主,他雖然對唐格拉爾恨入骨髓,但是他並沒有失去理智,對唐格拉爾的家人,他並不抱有恨意。
剛才的那驚鴻一瞥,讓他印象極為深刻。
他倒是沒想到唐格拉爾長得那麼醜,女兒卻長得非常好看果然來自於母親的遺傳好嗎?
他不由得去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如果自己把唐格拉爾徹底搞垮了,成為了這棟宅邸的新主人,那麼,這對母女將會何去何從呢?
如果不出意外,她們的生活將會從天堂墜入地獄吧?
埃德蒙唐泰斯,你的複仇,就是如此血腥,必將殃及無辜,你必須要麵對如此代價。埃德蒙唐泰斯在心裡對自己說。
但是即使如此,也要去做。
因為不做的話,自己將喪失活下去的興趣和勇氣。
就這樣,親眼目睹了自己未來的戰利品之後,埃德蒙唐泰斯以沉重和輕快並存的心情,默然返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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