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願您一切順利。”在之前,為了避嫌,埃德蒙有意避免去參與到宮廷內部事務,但即使如此,他還是多次聽說過,瑪麗亞公主和特蕾莎皇後之間的矛盾,簡直是水火不容。用腳想都能夠想到,一個外來戶公主,居然敢和皇後陛下分庭抗禮,背後肯定有陛下在為她撐腰,而這也就意味著,這實際上是兩位陛下之間的矛盾。而今天,看上去這種矛盾就到了爆發的臨界點了。難怪夏奈爾小姐那麼魂不守舍的樣子,原來是碰到了這種麻煩事……他不由得同情起了夏奈爾。而更讓埃德蒙難繃的是,自己好像也因為陛下的命令,而被卷入到了其中來。保護瑪麗亞公主……這種麻煩差事,如果能夠躲開的話,他寧願立刻躲得遠遠的,唯恐沾上自己。可是,既然這是陛下的意願,那麼他也責無旁貸。所以,埃德蒙現在也不禁頭疼了起來。而埃德蒙透露出的同情神色,讓夏奈爾心裡也頗感寬慰,於是她也安慰起了埃德蒙,“伯爵先生,請您也不用過於擔心。特蕾莎皇後一向端莊持重,她知道自己身為皇後的義務,所以她做事都很有分寸的,輕易不會讓我們為難……而且,我也會見機行事,替她們打圓場的。陛下肯定希望無事發生,所以我們首要任務是儘量息事寧人,不到萬不得已,您也不用出手。”“但願如此吧。”埃德蒙對此也隻能抱以苦笑。接著,兩個人先約定了以後定期碰麵的時間,以及書信交流所必須要使用的文字暗號和格式,最後伯爵才匆匆告辭,準備返回巴黎幫助陛下控場。而在伯爵走後,夏奈爾也收拾了一下心情,然後向著瑪麗亞公主的住處走去。之前,蘇菲偷偷跟著夏奈爾過來的時候,因為見不得光,所以隻能住在夏奈爾的房間裡;而現在,既然一切都已經挑明了,那麼她回到楓丹白露之後,自然也名正言順地住進了瑪麗亞的房間裡麵。說到底,她雖然勾引了皇帝陛下並且做下了苟且之事,但她並非囚徒,仍舊還是帝國尊貴的客人,哪怕特蕾莎皇後也沒辦法以正當理由來處罰她。很快,夏奈爾就來到瑪麗亞的居處。因為最近她和瑪麗亞公主走得近,所以衛兵和侍女們根本就沒有阻攔她,她直接就來到了“瑪麗亞公主”的房間裡麵,而這時候,公主殿下正在梳妝間。夏奈爾敲了敲門,得到了許可之後走了進去,然後她發現,蘇菲殿下正在不慌不忙地試著衣服。這些衣服,自然也是瑪麗亞留下來的,瑪麗亞的行事風格浮華張揚,她留下來的衣服,都是貴重的宮裙,還有一大堆珠寶首飾。恰好,蘇菲也是同樣的愛好和性格。在美泉宮裡,她同樣也有著寬闊奢華的衣帽間,此刻也正歸屬於瑪麗亞享用。一路上她跟著夏奈爾過來,是打著“女仆”的幌子的,所以根本沒有餘裕來滿足自己的愛好,現在既然名正言順地以瑪麗亞的名義回來了,那她當然第一時間要享用享用。而這種從容鎮定的風範,讓夏奈爾也不免有幾分佩服了。“殿下,您還真是不當回事啊……”“為什麼要當回事”蘇菲瞟了夏奈爾一眼,然後再繼續看著鏡中的自己,“就算她知道這一切,難道她又能把我怎麼樣嗎我可不會跟我那個不成器的妹妹一樣無能軟弱,她休想擺布我。”蘇菲的回答,讓夏奈爾有些哭笑不得。“就算皇後陛下不能以法律來懲治您,但至少……她是皇後陛下,她如此暴怒的話,天知道會發生什麼。”“那不是正好嗎她早該吃點苦頭了。”蘇菲不以為然地冷笑了一下。“一直以來,她都以勝利者的態度來麵對我們,現在她也該知道,她隻不過是稍微走運點罷了,沒有什麼地方比我們厲害的——”接著,她拿起了一對做工精巧的珍珠耳環,小心翼翼地戴到了耳朵上。然後,她又仔細地端詳了一下鏡子裡的自己,似乎頗為滿意,這時候才重新轉過頭來看著夏奈爾,“他有什麼話要告訴我嗎”“陛下已經吩咐我和基督山伯爵大人來保護您了。”夏奈爾連忙向蘇菲解釋,“不過,陛下也希望您能夠控製一下,彆讓事態往最惡劣的方向發展……畢竟,他對皇後陛下也內心有愧;而且,現在他有更加重大的事態需要應對,實在抽不出心思來處理這些事——”“都是他自己惹出來的事情,結果卻躲在了一邊,還好意思來教訓我!”蘇菲一聽就不樂意了,忍不住小聲抱怨,“還有,這個沒良心的壞蛋,枉我這麼精心打扮了,也不知道來看看我……”不過,罵歸罵,蘇菲也知道,眼下艾格隆是真的不方便火上添油,過來看自己,所以也隻是抱怨兩句罷了。而且她自己心裡也有數,自己這裡見不得光的事情太多了,如果故意推動矛盾更加激化,萬一事情全部敗露出來,後果絕對不堪設想。所以哪怕嘴上說的多麼毒,在理智的驅使下,蘇菲還是選擇了和艾格隆一樣“息事寧人”。但同樣是息事寧人,其中也是有區彆的,蘇菲可不打算向特蕾莎屈膝求饒,畢竟心高氣傲的她,和妹妹瑪麗亞算一起,已經兩次在特蕾莎這樣承受了重大的“折辱”了,她心裡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所以,她頂多隻能做到不主動激化矛盾,絕不可能低三下四地請求原諒。對於蘇菲這種矛盾的心態,夏奈爾雖然不能完全掌握,但多少也能夠看出一些端倪來,所以她也知道,現在必須自己來幫忙打圓場了——哪怕需要冒點險,也隻能硬著頭皮上。沒辦法,誰叫自己是陛下的臣仆呢“特蕾莎讓你什麼時候帶我過去”確認自己已經打扮妥帖了以後,蘇菲反問夏奈爾。“如果您已經準備好了的話,我現在就可以帶您去麵見皇後陛下——”夏奈爾連忙回答,“您不用擔心,遵照陛下的安排,我會全程陪同在場的,也請您口下留情。”“這是她的幸運。”蘇菲隻是冷哼了一聲,然後擺手示意夏奈爾帶路。於是,兩個人一起離開了房間,再向著特蕾莎的寢宮走去。一路上,蘇菲知道,自己是在扮演“瑪麗亞”的角色,所以她故意低著頭目不斜視,以此來掩飾自己對這裡的陌生,亦步亦趨地緊跟著夏奈爾;而在她們兩個所過之處,總有人驚訝地盯著她,然後偷偷地竊竊私語。顯然,瑪麗亞的“突然回歸”,肯定會讓人猜測之前她的所謂歸國到底是不是真實的,進而猜測她肯定要借此搞什麼陰謀。對此蘇菲已經無所謂了,反正也沒有人膽敢當麵對自己問東問西,他們就算私下傳什麼閒話,自己也可以當做什麼都沒聽見——而且說到底,名聲敗壞的是瑪麗亞,跟她又有多大關係很快,她們就來到了特蕾莎的寢宮門外,然後夏奈爾向侍從通報了自己帶著瑪麗亞殿下前來覲見的請求。侍從進去通報,然後很快就返回了過來,傳達了皇後陛下的命令——讓她們立刻進來。於是,夏奈爾帶著蘇菲又一起走了進去,最終來到了一間寬闊的會客廳當中。這間廳堂裝飾奢華精巧,但偌大的殿堂當中,仆從們卻都被驅趕走了,隻有特蕾莎一個人站在裡麵,孤零零地反倒是讓人有點感傷。在她們進來之後,特蕾莎的目光很快就落到了兩個人的身上。夏奈爾因為心懷愧疚,所以恭恭敬敬地屈膝行禮;然而“瑪麗亞”卻隻是神色如常,微微腰彎了一下,顯得對皇後陛下沒有幾分尊重。特蕾莎的瞳孔驟然收縮了一下,然後視線停留在了瑪麗亞身上,死死地盯住了她。這種毫不掩飾的怒氣和厭惡感,讓旁邊的夏奈爾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但她也不敢說話,隻是在行禮之後退到了旁邊,然後小心翼翼地扮演著旁觀者的角色。然而,麵對皇後的怒氣,蘇菲卻仿佛行若無事,處之泰然。畢竟,老皇帝和梅特涅當著她麵怒吼痛斥的場麵,她都不止經曆過一次,現在這種場麵又算得了什麼呢隻要她自己不尷尬,那麼尷尬的就是彆人了。而在特蕾莎看來,麵前的瑪麗亞毫無愧色,甚至還隱隱約約有一點洋洋自得的樣子。而且,她現在打扮得花枝招展,簡直和記憶中蘇菲的樣子一模一樣,而這更加平添了她心中的幾分焦躁和怒火。她隱隱約約覺得好像有點不對勁,但是盛怒之下的她,一下子也難以去分辨了。“我原本就不指望您知道什麼叫做廉恥和慚愧,不過看您現在這樣洋洋自得的樣子,我著實還是有點吃驚。”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恨意,特蕾莎冷冷地開口了,“莫非您認為,自己如此自甘下賤,敗壞家門,會有什麼好結果嗎”“尊敬的皇後陛下,您在說什麼話呢”蘇菲看似畢恭畢敬,但是實則卻暗藏機鋒,“我去隻是去吉維尼看看風景而已,這有什麼問題嗎在看風景的時候,順便和皇帝陛下敘敘舊談談心,這又有什麼問題嗎難道我身為公主,還沒資格麵見陛下了不成”果然是瑪麗亞,一開口就是冷嘲熱諷,而且足夠刻薄刺耳,聽得特蕾莎心頭一堵,那火氣就更加往上冒了。“您如果真這麼光明正大,那何必又玩弄這些花招,避人耳目,假借回國的名義偷偷跑過去呢不是您自己覺得丟人嗎還好意思說自己是一國公主……就算是路邊的野婦,都未必有您這樣不知廉恥!”因為盛怒,所以特蕾莎也說話愈發刻薄起來,這樣的話,同樣也刺傷了蘇菲。這番話同樣可以原封不動地投射到蘇菲本人頭上,而這更刺激出了她心中的憤怒和不甘——如果不是因為你們,我又何必像老鼠一樣不見天日!她費了好大的勁,才讓自己沒有“露出原形”來。“您這又是從何說起”她忍住氣,然後冷笑著回答,“我隻是說回娘家一趟,從沒有說過不回來了,我是在為法蘭西政府辦事,既然事情已經辦好了,而且法蘭西對我如此熱情,那麼我也隻好盛情難卻了——有什麼不行的嗎莫非我還得把我的行蹤跟您一一報告不成”說到這裡,她又故意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了下去,“再說了,陛下對我的辦事成果感到很滿意,您又有什麼必要再去多管呢”這個一語雙關的話,彆說特蕾莎了,就連旁邊的夏奈爾聽了都膽戰心驚,她慌忙對蘇菲使眼色,示意她彆再這樣火上添油了。可是在氣頭上的兩個人,當然誰也沒有注意到單薄的她。“巧言令色,無恥之尤。”特蕾莎冷冷地下了論斷,“您難道以為,自己做下這些,還臉上有光不成您不光丟了自己國家和家族的臉,連自己都貶低得一無是處了。他隻是把您當成了一個替代物品罷了,在他麵前您甚至連自我的人格都不配保全……就這樣,您都能夠驕傲起來可笑……可憐!”如果這是瑪麗亞的話,肯定會被戳到痛楚然後暴怒,可惜的是,這是蘇菲,她非但不會傷心,反而甚至會有點小驕傲。於是,她反而冷笑著反問特蕾莎。“我知道,但我能夠忍,請問您能嗎”這個反問,讓特蕾莎瞬間愣住了。“在我們相處的時候,我親耳聽到他呼喚我姐姐的名字,而且不止一次,但我忍了,那麼您呢他有沒有在您麵前做過類似的事”蘇菲繼續追問。而這個問題,恰好就是特蕾莎根本不願意麵對的。於是,就在此刻,攻守仿佛易位了。其實特蕾莎從來都沒有瞧得上瑪麗亞,對瑪麗亞她滿懷輕蔑,但是另外一個人那就不一樣了。那簡直是夢魘,甚至名字她都不願意提起。“……您……您活該進地獄!”特蕾莎怒急之下說。“我覺得已經受夠懲罰了——”蘇菲反駁,然後輕輕地提了一下裙子,當然隻露出了一小截的腳踝,就像是在挑逗一樣,“您要不要現在再檢查一下”特蕾莎當然不想再去“檢查”了。當時,特麗莎把瑪麗亞狠狠處置,是出了一口惡氣,但現在卻好像成了“回旋鏢”。她當然不會覺得自己把瑪麗亞逼瘋了,她隻會覺得這是瑪麗亞罪有應得。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殺了她,一定要殺了她……此時特蕾莎的腦中,突然隻剩下了這麼一個想法,她想要將這個厚顏無恥又屢屢冒犯自己的人,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抹去,也隻有這樣好像她才可以一吐心中的惡氣。而這時候,彆人才能夠看得出來,在她平日裡“開明”、“慈悲”的外表下,原來她終究也藏著一顆以“大理石”雕琢出來的心臟。這顆心臟,在為最心愛的人跳動的時候,會激情澎湃有血有肉,但是在必要的時刻,卻也同樣會和鐵石一般冰冷和殘酷。“殿下!您慎言吧!”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夏奈爾終於看不下去了,大著膽子中斷了她們的對話。........00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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