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學問和見識都頗為出眾，但以前在唐家應該很少拋頭露麵。其實在士族子弟裡，不少人都在討論天命是否仍在漢室？
有位大儒名士何公曾宣揚三世論，說世道會從衰亂世變成升平世，再變為太平世。
有人聽了這種言論後，大膽猜測天命會一直變化，世道會如此循環往複，這和皎皎剛才的說法有些相似。”
是了，好像漢朝思想禁錮還不是很嚴重，言論還挺自由。
就連儒家現在也沒有一家獨大，孔子的地位還沒抬到無與倫比的地位。
唐玉這麼思考著，荀彧在一旁又笑著開口了，
“況且荀家祖先荀子說過‘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這種想法支持者雖不多，但也有人信。
幾十年前，名士王充說過，日食、月食、水旱雷電都是自然現象，絕非上天譴責，君主是否施行仁政並不影響天道。
他認為天道無感情、無意誌，不信鬼神之說，完全否定了天人感應。
其實我朝士族子弟各有學說，皎皎的言論算不上大逆不道，隻是不宜被彆有用心之人聽到。”
荀彧說得坦誠，於是唐玉就明白了，眼前人絕不是一個死讀書的君子。
他雖接受了這個時代的教育，但完全明白禮教是為了統治。
“那麼文若覺得未來這世道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其實荀彧也不知道，身處在時代洪流當中的人已經隱隱察覺到了不對勁，但沒有人能夠看透未來。
“黨錮之禍解除，我大概會如其他士族子弟一般步入仕途，做一方賢臣。
若天下大亂，我當保護族人安危。若有可能，最好能扶大廈之將傾，救蒼生於倒懸。
隻是未來之事誰能知曉？我也不知自己能否做到。”
所以現在這個漢朝天子到底是哪個皇帝呢？
目前看著是朝廷昏暗，但又不是朝廷昏暗就會亡國。
有些情況下，昏暗的朝廷也能苟延殘喘幾十年。
“姣姣為何愁眉不展？是我說的話太過沉重了嗎？還是皎皎希望我做一位隱世高人，不去步入仕途？”
這年代也不是人人都想做官，隻要吃喝不愁，有些大儒名士更喜歡做風流名士，做一位隱世高人高談闊論，然後再收徒傳授知識。
“文若，你是自由之人，有鴻鵠之誌，有造福百姓之願。你這樣的人，或許日後真能成為一代名臣。
我對權勢看得淡，你是朝廷重臣也好，鄉間賢人也罷，我都不在意。
我不會強迫你依我的意誌行事，哪怕你所選的仕途艱險萬分，那也是你的人生，你所期望的未來，我不會乾涉。
與此同時，我亦自由。想必文若也感覺到了，這世間的規矩禮儀困不住我，我行事全憑自身心意。
原本我以為父親強迫而成的婚事，你們家會退親呢，過去幾年我一直等著你們來退親，沒想到你們信守了承諾，所以我也會信守承諾。
隻是這一生能否與你走到最後，還得看我們是否誌同道合。”
唐玉說得也很坦誠，畢竟荀彧看起來實在是個好交流的人。
還不如一開始把話說清楚，免得荀彧對她產生太多的誤會，未來傷到彼此。
對待親人和朋友，唐玉不會有太高的要求，大家保持基本的尊重就行了。
但如果是攜手一生相伴的人，唐玉是做不到隱藏本性，不發表自己的意見的。
讓她在後宅裡麵天天生兒育女，主持後宅，然後對這世間之事毫無想法。
那也太為難人了，畢竟一輩子那麼長呢。
荀彧聽完果然很震驚。
雖然和自己妻子才一天相處，但讓他足以明白，他的妻子和世間諸人都不太相同，那是一種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氣質。
就像是月宮上麵的姮娥，美麗神秘清冷，讓人難以看透，卻又讓人迷戀沉淪。
“皎皎，我不知他人夫妻如何相處，這也是我初次為人夫君，不清楚怎樣才是尊重你、對你好。
或許我的某些想法會惹你不快，但我確實沒經驗。若我有做得不好之處，你可指出，千萬彆立刻就覺得我們夫妻緣分已儘。
我覺得夫妻關係需相互包容，隻有知曉錯處，方能改正。”
荀彧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都有些緊張了，握著唐玉的手更是抓得很緊。
他也不明白，兩人出來散步，才剛剛新婚第一天，怎麼就談到未來可能要分道揚鑣了？
感受到對方掌心裡麵的汗珠，唐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把對方嚇到了。
“彆緊張，我隻是想告知你，我不太遵循規矩禮法。
比如，若你出門遊曆數月甚至半年，我大抵不會待在家中等你歸來，大概率我也會出去各地遊曆玩耍，此舉或許可稱為不賢惠。
還有，若你納妾室，我大概會與你和離，這應該也叫不賢惠。
當然，平日在家中，我大概會更熱衷於做自己的事。夫君的衣食住行，我有自己的仆從，他們會幫你打理好，我並不會事事親力親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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