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他突然看到一張紙條向後飛去,而一旁的慕琬剛收起撐開一瞬的傘。山海再次回頭,看向身後,兩邊的景色急劇後退,都凝聚成一個小點。可從這聚集的一點上,忽然有什麼東西追上了他們的度,徑直疾馳而來。
是黑白分明的、多足的怪物。
原來是慕琬將尋放了出去。它好像知道外麵生了什麼一樣,在化形的瞬間就變成了這種龐大的姿態。雖然並不比鹿大太多,背著兩個姑娘是足夠了。它的身體修長,那些細細的腿卻十分有力,相當協調地奔跑著,很快追上他們。
山海側過頭看向慕琬,她前麵攬著師姐,生怕她翻下去。這二十出頭的姑娘經曆了太多不屬於這個年齡的事,在更荒唐的事情麵前,多少有了成長——這種成長是精神層麵的。她堅強了很多,遇到變故也不再那樣衝動,他從她沒有在那時召出天狗的決定上就看出來了。
儘管成長的代價是如此殘酷。
身後的聲音逐漸變小了,小到幾乎要聽不見。他們很快越過小小的山坡,地勢轉而向下傾斜。但沒走幾步路,前方卻出現了喧囂的聲音。隨著他們的靠近,那陣聲音愈來愈大了。
是一條從穀間上遊而下的、奔騰的、寬闊的河流。
大家都下了坐騎。謝花淩拉了拉慕琬的衣角,問她說。
“我們應該怎麼走?這樣的河,它們是過不去的。可如果繞遠路,我怕有人堵在橋上。”
謝花謠突然清醒了過來。她的神誌有些混亂,時而睡著,時而醒來。現在,她睜開眼,掙紮著想要從馬背上下來,慕琬轉身立刻扶住她。
“小心,彆亂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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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管我……”她的聲音很輕,幾乎要被水聲蓋住,“順著河下去,一定會被收到飛鴿信的弟子攔住,要繞。帶著我……來不及。阿淩,你要去慕琬的家裡,勸她娘親搬走……就一起到我們家去……”
“你跟我一起去!”謝花淩攥著她的袖子不鬆手。
慕琬清楚地知道,她不可能有時間回家去了。在穀外,娘一個人住著。她們不過大半年沒見而已——以往穀裡忙的時候,可能一年才見一回,那便是除夕。那時候,哥也會回來。但再往後幾年,他就不回來了,隻寄一些錢,剩她們娘倆。這次,她卻好像已經幾年沒有見過娘了。
今年沒有辦法在一起過了。
她突然深吸一口氣,將所有隨著眼淚泛出來的情緒都收了回去、
“沒事,你們要一起。你帶著你姐姐直接回家,去找最好的郎中。我娘那邊不用那麼著急……他們應當一時半會顧不上去威脅她老人家。就是麻煩你們派人去接她了。讓她少帶點東西,很多舊物件兒早沒用了……”
“這毒,郎中解不了的……”
慕琬像是沒聽見這句話一樣,她轉過身走了幾步,靠近了那條河。
“你要喚天狗了嗎?”黛鸞問她。
“那帶不過我們——有彆的辦法。”
慕琬抬起手一轉雙指,一張熟悉的咒令出現在她指間。還沒等幾人想起來,她便放出了那位他們都十分熟悉的式神。
黑色魚尾人身的妖怪浸泡在水裡,歡快地擺動著尾巴。
“拜托了。”她蹲下身,摸摸妖怪潮濕的頭。
寒水姬忽然潛下水中,像一根浸泡在水裡的箭被射到對岸。它遊過的水域都凝固了,變成微微起伏的、結實的冰層。等它遊到對麵的時候,一條寬敞的冰橋便呈現在了眼前。
光這樣是不夠的。她又喚來白荻。白荻輕飄飄地飛過去,一路跳著舞,裙擺點到的冰麵上都灑下了一片潔白的絨毛,鋪滿了冰橋。橋麵不那麼光滑了,誰能輕鬆地走上去。他們牽著馬,小心翼翼地走過鋪滿雪一樣的“路”,踩在腳下的質感也像行走在草地一樣,結實又柔軟。當他們平安過河之後,寒水姬突然令冰層融化了,河水再度歡快地奔騰起來。
慕琬收回了式神,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她轉過身,準備重新騎上馬,和大家一起走的時候,前方的小徑上多了一個人影。
慕琬愣住了。謝花淩看過去,也愣住了。
那身影太熟悉了。簡直熟悉到……令人毛骨悚然。
慕琬不由得向前一步,山海突然拽住了她。
“呀——”那身影出她們並不陌生的聲音,“阿淩也是我們雪硯宗的弟子了,真好。”
“雁、雁師姐……”阿淩顫抖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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