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無君纖瘦的身形上掛著那些沉重的刀劍,進來時還在門框上微微磕碰了一下。當他走進屋時,狹小的店鋪顯得更加逼仄了。比起上次在絹雲山相見,他沒有任何變化,依然板著個臉,像是彆人欠了他千八百銀錠,或者黃金。
如月君接著說:“也算請他做個公證。水無君也都聽見了……”
然後她回過頭,有些快活地對成幽說:“您想與我較量些什麼?”
“畫、武、毒。”他吐口而出。
水無君見麵第一次開口,話裡沒有任何感情。
“您是有備而來。”
“或許吧。”
“為期一年,如何?”如月說。
“當然沒問題。”事情太過順利,令成幽感到不可思議,他接著問,“賭什麼?”
“賭你想要的東西。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
山海他們都不明白如月君是何用意。
成幽道:“不。您的名字比我的要貴重得多……”
“都是名字罷了。我說過,沒有什麼價值上的高低貴賤。”
“既然您覺得妥當。”
“那麼現在就開始了。”
“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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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月君不再回話,她與水無君擦肩而過,消失在空無一人的街巷上。水無君並未回頭,即使在成幽衝出門去時也沒有。黛鸞站不住了,她也跑過去,水無君看了她一眼。來到門口時,黛鸞追出門看,哪兒也找不到那兩人的影子,就像憑空消失了似的。
這一幕,令她不禁想起錦桐鄉時與如月君的“離彆”。
她們或許還會再見,但黛鸞心有不甘。她悶悶不樂地走回來,忍不住抱怨:
“這到底都算什麼事兒嘛……而且賭名字,名字有什麼好賭的?若是妖怪,倒還能收為式神,可人類的名字並沒有價……並沒有什麼作用。六道無常的稱號背負著無數責任,他根本承擔不起!閻羅魔會認可他嗎?而且,如月君怎麼能把它給出去呢?”
這些問題山海他們也很想知道。尤其是慕琬,她感覺自己看了一出很爛的戲。劇本沒問題,但有個戲子不行。究其原因,可能是她本身就對他好感有限。
“他還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慕琬如此評價,“他隻想證明自己。”
“他可能是活得太久了。普通的人,都會在漫長的時光裡被消磨心智。”
不知為何,兩個姑娘瞟了一眼施無棄,這令他有些不滿。
“喂,不要把我和那種人相提並論。”他拍了拍靠在牆上留下的灰,“好了,言歸正傳。請問水無君……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山海他們沒敢說話。雲戈一直在看,他又不瞎。水無君也知道他是誰。他們很擔心講這件事說出來,好不容易平靜些的場麵會更加混亂。他們不得不安慰自己,保持沉默並不算欺瞞,符合時宜的閉嘴姑且也算善舉——至少現在不會招致不必要的麻煩。
“我知道如月君在這裡,我來找她。我們的事已經說完了,她說,可以拜托你們。”
“……”
如月君又擅自替他們接下了什麼活?
“作為交換……”他接著說,“我需要告訴他一些事。”
水無君抬手指向雲戈。後者的表情倒是很鎮定,可山海不由得捏了把汗。
這時候,那兩個學徒突然回來了。兩人灰心喪氣的,一個人一手提了個紙包,一個人一手捏了個酒葫蘆。他們說:
“酒倒是買回來了,雞是真沒有。他們家剩了兩個燒餅,您借著味兒湊合吃吧……”
雲戈擺擺手,讓他們隨便放在哪兒。年齡小的那個一眼看到他手上的血跡,立刻上前。
“您這是怎麼搞的?哎呀,桌子都破了。哎哎,師兄你打點水來,我去找找紗布。這是怎麼搞的?莫非你們……”
“和我們可沒關係啊——”慕琬麵露難色,“事情說來複雜。不過我們也覺得,先替他包紮是最要緊的事兒。”
店裡鬨哄哄的,雲戈卻不以為意。他絲毫不覺得疼,隻是緊盯著水無君的眼睛,問:
“你要說什麼?你先說。”
“令堂……”
“是你殺的?”
他的語氣有種意料外的平靜,但其他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連那倆學徒也不知所措。
“是。”水無君承認了。
雲戈得到了答案,不知與他設想的是否一致。他看不出他是無常,但能猜到。在小夥子的攙扶下,他坐到最近的那張凳子上,手有些抖,像是終於感覺到了疼痛。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又呼出來。
“您彆氣著了……”黛鸞小心地說。
“沒事。”他搖搖頭,“我知道,他是因公辦事。我知道……雖說我理應討厭無常,卻始終恨不起來。看你那身行頭,應該是伏鬆風待·水無君。您是家父生前最敬仰的刀匠,也是我最敬仰的。但我的敬愛,或許不如父親那般深厚。而我也隻會折騰銀飾,此外一點兒長處也不曾繼承。”
“我要說的並非此事。”水無君麵不改色,“對您來說,或許是個好消息。”
“是麼?能是多好的消息。”
“您父親不是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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