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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問螢好像不明白,“會有什麼問題?”
聽了這話,寒觴忽然停下腳步,有些驚異地看向妹妹。
“你不覺得這之中有很大的問題嗎?”
“可、可是……目前看來,這裡的百姓生活穩定,每個人都很幸福。而且,說不定真的能讓爹娘回來——”
“你胡說什麼?!”
寒觴突然厲聲斥責,比先前任何一次喊她還要大聲,惹得附近的人都朝這裡瞥了一眼。皎沫連忙勸他,問螢隻覺得莫名其妙。她一臉無辜地站在那兒,不知為何兄長這麼大火氣。
“可剛才分明是你提的,怎麼又怨我了?”
“騙人的把戲和真情實感之間,你就分辨不出區彆嗎?”
謝轍已經開始意識到,為何寒觴覺得問螢不適合出來闖蕩,她經曆的果然還是太少了。現在的世道,有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不是她所能馬上理解的。他解釋說:
“這樣的幸福隻是一種假象,是暫時的。你明知死者已經死了,你卻還願意相信,留在你身邊的就是當年的那個人……這未免太自欺欺人。”
“可我們如何確定,如今身邊的人,不是當時的人呢?”
皎沫歎了口氣,說:“我多少能夠理解。你現如今是清醒的,當然知道如何分辨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但那些人——那些剛剛經曆巨大的打擊,無法從傷痛中走出來的人,要的不是一個正式的、漫長的訣彆,而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替代物。一開始,他們不會對這個贗品提出太多要求,因為他們太需要填補心裡空缺的地方。長此以往,被過去的幻影束縛了腳步,是不能麵對現實,走向未來的……”
問螢的表情似懂非懂,姑且沒有說話。寒觴壓著火氣,瞪了她一眼,甩下一句話便轉身繼續向前走去。
“你若找那樣的仿品當爹娘的替代,他們在九泉之下會為你感到悲哀。”
問螢感到喉頭一哽,總想說點什麼,終究還是沒能張口。皎沫拉著她的手,默默跟在那兩人的後麵。謝轍並不擅長處理這些事,隻覺得,從今早開始發生的一切都太過荒唐。
沒走幾步,他們就到了客棧賬房說的那個地方。這可真是家簡陋的店麵啊。它的左邊是全鎮最大的藥房,右邊專賣陰陽師的法器。這兩家店,都比中間的門麵要大,要乾淨,唯獨中間這家既沒有招牌,也沒有個像樣的門。門口隻掛了半張深藍的臟簾子,真不知大風刮起來卷著灰塵落葉的時候該怎麼辦。
“真的就是這兒嗎……”問螢不是很想進去。
“他說的就是這裡,應該沒錯。”
說著,皎沫上前走了一步,感覺裡麵有種陰冷的氣息。寒觴怕出什麼意外,主動走過去掀開簾子,來到屋內。其他人陸續跟上了。房間裡黑漆漆的,這可真令人奇怪,仿佛一層單薄的簾子就能隔絕全部的光線,而屋裡也沒有單獨點燈。空氣裡有種淡淡的地下室才有的氣息,說不出是灰塵的味道還是潮濕的黴味。
“沒有人麼?”
“也沒有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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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正說著,寒觴點燃了狐火,三團活躍的光焰將室內徹底照亮。這裡實在太過狹小,狐火像三個小太陽似的,他不得不熄滅其中的兩個。這樣的地方,連四個人並肩行動都無法容納,他們隻能錯開。邊上有個架子,稍不注意就會碰倒,謝轍注意到上麵放了許多不同形狀的刻刀,還有幾根不同的毛筆。其他幾層還隨意擺放了些搭子、竹拍子、牛角片什麼的。
“都是陶工活兒。”
“哎,這裡麵有個門。”
問螢已經站到裡麵了。這個空間的地形很狹長,像個長長的走廊。寒觴的火光暫時無法照到這個地方,問螢自個兒在指間點亮了一團青白的火焰。在這樣的照明下,他們的確看到了一個完整的門。寒觴走上前,猶豫地看了看友人們。謝轍和皎沫都不約而同地點點頭,他才伸出手,敲了敲門。
咚咚咚。
沒有人回應。
寒觴皺起眉,將耳朵貼在上麵。大家問他聽到了什麼,他說什麼都聽不見。正當他準備將臉離開門上時,門突然開了,差點讓他栽一跟頭。謝轍覺得,自己有權在此刻幸災樂禍。
不過,確實不是時候。門雖然打開了,卻沒有人,就像它自己主動打開一樣。一股灼熱的氣浪撲麵而來,簡直比正午陽光暴曬的街道更讓人痛苦,還帶著一股土腥味。畢竟這是室內,熱氣都被悶在裡麵。他們都站直身子,左顧右盼,發現這裡倒是明亮很多,寬敞很多。
屋裡竟有個窯,但沒有開始運作。不然,恐怕他們從外麵就能看到黑煙了。一旁的地麵上躺了個沒穿衣服的人,四人初見時都嚇了一跳。但他們很快反應過來,這不是一個人,而是個躺在地上的土偶。它神態安詳,臉上有著細密的皺紋,像個安靜睡去的老人。儘管它還是陶土的原色,但那巧奪天工的技藝還是會在第一眼迷惑看客。
他們的目光都被這假人吸引,但隨後謝轍注意到,在土偶的旁邊分明還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