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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任何消息,任何消息也沒有。
寒觴極儘所能,將一切能打探到情報的地方都造訪了一遍。朝著一個老太太所指的籠統方向,他和謝轍僅僅是這樣走著。有時他們想走得快些,就好像問螢真在前麵跑,隻要速度跟上了,便能追到她的腳步;有時他們想走得慢些,就好像有一刹那的疏忽,問螢都會在身邊的某個角落裡隱匿不見。
不過時間稍微久些,兩人也梳理出了一絲門道。首先最重要的便是蹤跡:問螢的氣息在整座鎮子裡都無法尋覓,也幾乎沒有任何人看到她。後者是很好理解的,妖怪不走尋常路,很容易讓人們忽視他們的存在。可是氣息呢?氣息的消失如何解釋?就算問螢刻意收斂了自己的妖氣,屬於她的味道仍不可能淡化。雖然處理氣息的方式有很多,但重點都很明確:那就是必須有人刻意這麼做。
若按照那老太太的說法,問螢是一時起意,追著一個疑似溫酒的身影去的,她自己便不會刻意這樣準備了。最重要的是,寒觴同樣沒有嗅到溫酒的氣息。
首先一個問題是迫切需要回答的:問螢所看到的身影,究竟是不是溫酒?
她既然也是突然看到那樣的身影,而不是察覺到氣味,那麼說明“那個人”一定做了一些偽裝。草藥或是法術,都能輕而易舉地做到。先前的一切討論都建立在他“是”的基礎之上,那麼換個角度,若他不是呢?
兩種可能:首先,問螢認錯人了。
這是兩人最快否定的想法。她很了解溫酒,雖然多年未見,也不至於這樣輕易認錯。隻是人群中驚鴻一瞥,她就有如此大的反應,說明她很有把握。之前她和他們一起走在路上,說不定人群裡出現了無數個與溫酒相似的麵容,她怎麼就不曾認錯,偏偏在他們不在時……
那便是第二種可能了:有人假冒溫酒。
至於是誰,動機如何,這很難說。但最大的嫌疑人實在是太好確定了……
“可妄語要是想找我們,何必誘騙問螢?”
坐在茶桌前,謝轍歎著氣說。這幾天他與寒觴的狀態都很不好。先是皎沫夫人的不辭而彆,緊接著是問螢。這種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再往前,薛彌音與葉聆鵷的相繼離開,都對他們造成了不小的打擊。這四位離開的原因都不相同,正因如此,才讓他們怎麼都無法習慣、無法接受。
“我不知道,但他始終沒有真正找上我們。難道是故意的?”
寒觴的臉色很差,他的情況比謝轍更糟。再怎麼說,失蹤的是他的親妹妹。
“這真是……”謝轍略微攥緊茶杯,“妄語一日不死,受苦受難的便遠不止我們。不如說,十個惡使,沒有一個是無辜之徒。”
“我不知道。你知道嗎?謝轍,”寒觴叫了他的名字,“我時時刻刻都在擔驚受怕,我不知下一刻究竟還會發生什麼。這種惶惶不可終日的感覺,我從未有過。”
“我明白。”
“你不明白,我是說,有一天興許你也會消失——不論以什麼樣的理由和形式,不論你給我什麼樣的原因和說辭。”
謝轍看著泛黑的眼眶,一時無法回答。他該說自己理解這種感受嗎?他真的不知道。越是這種令人焦慮的關頭,他越是出乎意料地冷靜。有時候,他也覺得自己不近人情。相較之下,寒觴更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具有人情味的人。他不由得開始擔憂,妄語所說的一切都是真實。哪怕不是,也該是了。
“我的一生都在不斷失去得到的東西,”寒觴幽幽道,“我的母親,我的父親,我的兄弟,我的朋友,然後是我的妹妹……哪怕我隻是坐在這裡,什麼都沒做,冥冥中就會有什麼東西棄我而去。可是時間一直在消失,我現在什麼都沒做,都有種說不出的惶恐——它在責備我,責備我什麼都不做。”
“你需要休息……”謝轍知道自己在說些廢話,但他還是接著說,“隻有你的身體和精神先好起來,才有能力去找到她,找到她們。”
說這話的時候,他心裡何嘗不覺得難過呢?長這麼大,他沒有愧對過什麼人,最對不住的大約是最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聆鵷。她很勇敢,隻是……太莽撞。但這難道怪她嗎?難道勇敢也是錯嗎?難道為了自己重要的人做出冒險和犧牲,就注定應該得到失敗的結局?
歸根到底,還是他能力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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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店內完全安靜下來。一切靜得可怕,像是沒有任何活物。這一點他們過了很久才有所察覺,因為他們實在沉浸於自己的世界太久了……這情有可原。
當安靜太過安靜,安靜就變得刺耳。
他們望向窗外,不知何時天就黑了。這太突然,他們坐在這兒的時候雖然是下午,但遠遠不到太陽落山的時候。簡直就像做夢似的,你不知自己何時來,也不知為何在此。
兩人同時站起身,慣用手摸到了劍柄之上。
“是什麼?”
“不清楚,但一定是妖物了。”
因為情緒太過低落,給了妖物趁虛而入的機會嗎?
“你們不會要對老朽出手吧?”
一個女聲——熟悉的女聲。那一瞬間,謝轍有種放鬆的感覺,寒觴也是一樣。他們的手離開了兵器,目光還在四下搜尋。店裡空無一人,不知是何時離開的,飯菜還剩著一半。但店裡是亮堂的,雖然沒有點燈,卻如白晝一般清晰可見。
正當他們的視線還在大堂移動時,身後被漆黑蒙蔽的窗戶,有難以名狀的陰影緩緩探了出來。像是野獸試探的前爪,像是喬木伸展的枝丫。它無聲地變化著,試探著,悄無聲息地使自己流動到桌麵上。它——它們輕盈地繞開了桌上的餐具,還有水漬,直到自己完全落到地上,令完整的自己得以拚接。
然後,它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