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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一個名叫靛霞鎮的地方。
說是叫鎮,其規模卻相當於一座小城了。它是距離“萬仞山”最近的,除零散小村外最大規模的地方。再遠的城鎮,就隻能依稀看到山的輪廓,而不如此地清晰了。
之所以叫這樣的名字,是因為在這一帶,黃昏並非是常見的橙紅、暖黃,而僅有蒼藍的暮色。一年到頭,每一日到了入夜時分,天空都是從天藍到深藍,再成為深不可測的漆黑。越接近山腳的地方,夜空越是乾淨,無數的星星不斷地閃爍,不知疲倦。
當下正是這個時點。謝轍他們站在租戶的庭院裡,仰頭望著蒼茫的天空。鎮如其名,逢魔時一過,那些天邊的雲霞都成了清冷的靛藍。雖說夏天仍是悶熱的,可這方天空的色彩總令人覺得多了幾分涼意——甚至可以說有些瘮人了。雲層間一點暖色都不曾有,最多在色彩濃鬱的地方泛著一點兒深沉的紫。光線完全暗下來,終於顯得與其他地區的天空無異了。
“挺漂亮的,”問螢說,“就是有些奇怪。”
“也或許這種怪異增添了一絲美感吧。”她的兄長寒觴說,“我以前隻聽說過萬仞山附近有這樣的地方,從來沒拜訪過。”
“我也是第一次見。”問螢稍微有些開心。或許是因為離家近了一步。
聆鵷也覺得新奇,一直盯著天上瞧。等天黑後,她看向謝轍,想知道他有什麼感想,他卻隻是靜靜地坐在庭院的石椅上,並不說話。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很久,不如說,自四月那件事結束以後,他終歸沒能從一種恍惚的情緒中完全脫離。友人離世的事,不論誰都很遺憾,但人終歸要向前看——他們還有很多任務要做。姑娘們都堅強起來,唯獨謝轍仍不在狀態。
當然,他的理由會更複雜,這情有可原。
除此之外,或許是被慳貪在發瘋時指出了自己的心聲麼?的確,那並不是多好聽的話,但自然是無人對他加以指責的。換句話說,就連他的朋友們也會承認,自己心中多少有些這樣的想法。甚至寒觴直白地對他說,自私是人之常情,口中說著不要活在彆人的眼光裡,但人們還是會在意,這也很平常——因為他是如此有良知,對自己是如此約束的人。這也正是他與無庸藍的不同了。
“說不定,隻是世俗如此教我罷了。”
謝轍是這樣回話的,語氣裡帶著點無可救藥的悲涼。這給寒觴氣得不輕,又拚命反駁了半晌,罵他隻認死理,像個酸氣的書生。他也不反駁,隻是微微歎氣。聆鵷猜他可能是在意自己仍無法成功駕馭風雲斬的事,畢竟到了今天,他還是偶爾會不經意地望向劍鞘,隨後發出輕微的歎息。他大約認為自己能力不足,這也是值得人心情低落的原因。
也或許,是他們即將麵臨的更麻煩的事。在他們尚未走出一些陰影,擺脫一些思想的糾纏,認可自己的能力之前。
“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呢……”問螢又小心翼翼地問神無君,“您都知道了些怎樣的情報呢?就不能,與我們詳細說說麼?”是的,神無君再次出現在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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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四人在此地見麵是他托人帶信提的,一開始神經緊張的他們還生怕有人偽造信件,在此地設下圈套,畢竟也沒人認得神無君的字跡。不過若不去,也不知具體會發生什麼事,還是親自來了才能見分曉。何況寒觴和問螢都知道,靛霞鎮,是有這麼一個鎮子,隻是因為稍有些遠,他們從來沒在離開家前去過。既然地方姑且算熟悉,幾個朋友又在一起,應當不會出什麼大事。所以當白天神無君出現在他們麵前時,所有人心中都鬆了口氣。
他隻是,勸狐狸兄妹回家看看。
兩兄妹多少有些觸動,畢竟他們確實離家太久。過去,曉答應問螢會照顧好奶奶,之後又因為一些意外,曉離開了絹雲峰,去雪硯穀取回自己的鏡身,又永遠地葬身一片不知名的森林。緬懷之後,還要想到奶奶如今是怎樣生活的。萬仞山仍有不少生靈,他們都受過奶奶的庇護,也都會在她獨身一人時多加關照。在那種地方,也從不會有外物打擾清淨。
除了……一個已經打擾過的人,一個女人。她奪走了重要的東西,怕是會對山間的靈場產生一些影響。這些,寒觴和問螢都沒親眼見過,隻能猜測。如今家裡是什麼模樣,他們幾乎不敢細想。平時光顧著在這樣那樣的事上奔波,很難憶起家人,想來有幾分沉重的慚愧。本應當是不至於出事的,可神無君這樣說了,讓他們多少有點擔心。
都說他是無心之人——當真沒有心臟的人。他真的有感情麼?還是僅僅靠一些經驗,去勸誡他們的呢?這樣很難讓人不去懷疑,山中是不是出了什麼大事。
神無君倒也不搪塞什麼,他坦言,的確有些風聲,說山中會有變故。他們還是儘早確定奶奶的安全,萬不得已,設法搬離此地吧。
當然,這一切隻是神無君的推測。值得覬覦的天泉眼已被隗冬臨奪去,山中會發生生態的變故,是必然的。但不論如何,都不該有什麼值得那兩個惡使回去的地方。那麼他所能想到的便隻有一件事:恐怕她們會將目標投向寒觴與問螢的奶奶。至於為什麼,他暫時想不出合理的解釋,百骸主提供的情報有限。不過,事態並不是那樣緊急的,否則他定會明說。想必是通過她們曾經的貼身之物,或是法器香爐看到了什麼,才加以透露。但他也明白,許多事不能橫加乾涉,否則怕會招致“破理”的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