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綠的汽霧從女孩的身上崩解,其胸膛中那顆宛如翡翠般的心臟也即將在伽咼懷抱的金色之光中徹底隕滅。
她很清楚,自己即將逝去,再一次地走向死亡的灰暗中。
但奇怪的是,這一次,她並沒有感到對於那樣結局的恐慌。
一種奇異的寧靜出現在了其靈魂的深處,宛若一首靜謐的安魂曲,為她撫慰著離世的痛苦和悲哀。
她看著天空的方向,抬起尚未崩解的手臂,試圖最後觸摸深愛著自己的父親。
天空中,白色胞子組成的巨手默默地懸停著,它們也想再度輕撫女兒的臉龐。
但他們都再也沒有機會了。
“父親,這個世上總有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
“我已不想再見無辜者的淒慘,我也不想再聽到枉死者的哀嚎。”
女孩輕聲說道,她的聲音通過覩石的通訊器被傳遞給白色的雲霧,在來自黃金時代的技術下,那位父親此刻仿佛親耳聽到了自己女兒的溫柔細語。
但她的溫柔,卻更加刺痛了深愛她的父親。
“麗雅,你說他們無辜,你說他們枉死……”
“那你呢,那你就該死嗎……”
被感染的循聲者們跪在地上,集體發出淒厲的嚎哭,似在宣泄失去珍貴之物的憤恨和絕望。
“不,現在還來得及,隻要完成那位的囑托,你就可以真正地複生在世上。”
孢子巨手開始了顫動,它們想要繼續完成最後的儀式,完成那位存在和其簽訂的契約。
“不,父親,這太過火了。”
麗雅伸出的手臂也開始了最後的崩解。
“我在最後明白,門羅戴爾病了,這個世界病了。”
“真正該為其付出代價的,應該是散播這種疾病的家夥,是那些根植在我們當中的感染源。”
“在治愈它的過程中,有罪者不能逃避懲戒,無辜者也不該被牽連。”
她的語氣充滿了哀求:
“求求你了,父親,不要像殺死我的人一樣……不要再肆意剝奪彆人的生命了。”
“那些人們,也有自己的父親,也有自己的麗雅啊。”
黑色的淚水從潔白的裹屍布下滴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而這樣的聲音,也被儘職儘責的覩石一絲不苟地傳達著。
白色孢子之霧頓住了。
剛剛那種語氣,他曾聽過一次。
在那家昂貴的玩具店外,記憶中小小的女孩似乎也如是哀求著。
那是懂事的女兒第一次討要玩具,而原因則是那個玩具的棕色像極了母親的發色。
而縱使它的價格昂貴,他也最終還是花費了數月的積蓄,為其買下了它。
有的工友覺得他的行為很愚蠢,但他卻並不這麼想。
一個父親,怎麼能忍心看著素來懂事的女兒在自己麵前哭泣呢?
此刻,來自女兒的淚聲徹底擊碎了治愈之瘟的執念。
在強烈的悲哀下,它們甚至無法再度凝聚成型,原本巨大的手掌於頃刻間崩裂,化作了一團團迷惘的霧氣。
循聲者們也紛紛伏跪在地上,發出迷亂不清的嘶鳴。
當複活女兒的執念散去,一個具象的瘟疫又該做些什麼呢?
而就在此時,感受著懷中女孩的悲傷,聆聽著外界父親的哀歎,許久閉目不語的伽咼睜開了眼眸。